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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遠辰他雖然覺得這個侄子對劉家過分關照,倒也沒認為是多此一舉,早有準備也好,免得到時候毫無準備,鬧得這兩孩子放不開手腳。由著侄子說完,打量了兩個弟子一眼,見他們鎮定自若,嘴角也露出一絲笑容,叫大家開飯了。
用過飯,三個人也沒急著離開。
劉延寧自從拜了師,平日還是照常上學,江遠辰並不想讓他太過特殊,但是中午和下午,劉延寧都會來師傅這兒聽教。
當著劉青的面,江遠辰也沒有避諱,三個人的功課都檢查了一遍,重點還是放在劉延寧身上。
劉青坐在旁邊聽了會兒,就有些咂舌了,江先生這師傅當得真沒話說,江景行還是他親侄子呢,再怎麼說也該一碗水端平吧,可現在瞧著,江景行和曹聲揚,都成了她哥的陪襯。
果然還是這個時代的人更厚道,說把徒弟當半個兒子,就真當半個兒子了,半點不含糊。
時間在劉青的感嘆中過去了,江遠辰話鋒一轉,把功課放一邊,又跟幾人閒聊了起來,說的是他當年一個好友在任上發生的故事,劉青覺得這閒聊也不像是純閒聊,未嘗沒有指點幾人為官之道的意思,不過到底是氣氛緩和下來,她哥也有說有笑的發表著自己的觀點。
劉青算著時間,估摸著講完這個故事,他們就該回教舍準備上課了,想到她之前做好的葡萄果醬,這會兒應該涼得差不多了,悄悄起身去取了過來。
第113章
幾人之間的話題告一段落,江景行先瞧見劉青捧著個罐子從廚房出來,眼裡閃過一絲瞭然,笑道:“青青又鼓搗出什麼好吃的玩意兒來了?”
江遠辰也看了過來,見怪不怪的道:“該不會是用那些酸葡萄弄的?”
“果然什麼不瞞不過師傅。”劉青不遺餘力的拍馬屁,心裡倒是想她師傅其實挺狹促的,這時節能把這葡萄留下來孝敬他,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再說這兒的葡萄樹,品種還沒改良過,跟野生葡萄沒什麼區別,也沒有肥料好好養著,酸一點也正常,這年頭誰家種的葡萄是甜的?
他老人家倒好,非要在葡萄前面加個形容詞,不見得是在嫌棄他們家東西拿不出手,倒是取笑她上門上得勤快呢!
就是因為這樣,劉青才覺得她這個新鮮出爐的師傅狹促,明明是個風華絕代的男神,保持一下男神的風度好不好,她現在雖然年紀還小,可哪個姑娘不愛面子?
這麼想著,劉青就控訴的看了江遠辰一眼,“這葡萄是有點酸,做成果醬就很甜了,師傅再嘗嘗?”
大抵是意識到姑娘家麵皮薄,江遠辰沒再打趣了,頷首道:“既是青青一片心意,那就嘗嘗吧。”
林媽之前就得了劉青的叮囑,給幾人上了新的水杯,挖一勺果醬,倒半杯開水化開,酸甜的味道便在舌尖漾開,還帶著葡萄特有的清甜,江遠辰喝了半杯,點頭:“滋味不錯。”
江景行符合道:“清淡可口,倒是比葡萄吃起來更美味。”
得了這兩個人的讚許,劉青放心了,笑道:“可惜這是最後一批葡萄了,師傅要是喜歡,要得到明年葡萄成熟再弄。”
曹聲揚不感興趣的道:“不過是女人喜歡的玩意兒。”
其實曹聲揚只是喜歡重油重辣,不好甜食而已,味道還是不差的,但劉延寧心裡的無奈也是真的。
以前妹妹年紀小的時候,太膽小也太內向,讓他委實放心不下,現在妹妹開朗了,性子十分惹人喜歡,可就是被縱得膽子大了太多,又讓他擔心。
換做是在別的地方,親友鄰居家裡,妹妹這般縱然不合時宜,自家人都願意護著兜著,他現在有功名在身,自認護自己的親妹妹,還是能護得住的。
可師傅家什麼身份?以妹妹的聰慧,就是猜不到大半,至少也能估摸個兩三分出來。
江家在京里都是有頭有臉的家族,這樣世家出身的人,骨子裡定是看重規矩的,端看江家下人的行止就心裡有數了。
現在師傅大概是瞧著妹妹性子有趣,感覺新鮮,所以願意縱著,但總不會一直縱著。
劉延寧就怕妹妹被縱的失了分寸,萬一冒犯了師傅,他這個弟子的臉面,只怕也不夠的。
想到這裡,劉延寧忍不住瞥了劉青一眼,委婉的道:“真真是拿你沒辦法,在家裡想折騰這玩意兒,娘不同意,現在倒是跑到師傅家來折騰好東西了,越長大越淘氣,哪天讓師傅煩了,不叫你上門才好!”
劉延寧這個年紀,也算是難得的穩重可靠,他想隱瞞什麼心思,連李氏和劉大爺他們,都未必瞧得出端倪,可謂是滴水不漏。
只是現在他面對的是江遠辰這個人精,就連江景行,也是被他祖父老侯爺親自培養長大的,叔侄倆瞧出了劉延寧深藏心底的憂慮,江遠辰輕笑:“我這院子常年冷清,青青過來陪我解悶,又是一番心意,你訓她做什麼?”
劉延寧不知道他師傅這話是叫他安心,只是思忖著,自己不過提醒了妹妹一句,師傅就這樣護著了,想必也是有幾分真心的。
他的擔憂,應該是多餘的罷?
但也不敢完全放心,只是笑道:“師傅可別太縱著,該管教還是得管教,這丫頭慣會蹬鼻子上臉,奈何家父早逝時青青才出生,因此緣故,母親和家中長輩,都對青青縱容憐惜,竟沒個能管教她的。現在拜了師傅,也只能勞師傅多多費心了。”
劉延寧這番話說得極有水平,既告訴了他師傅,自己妹妹被家人慣得膽兒很肥,又把江遠辰擺在親近長輩的位置,托他用心教導著。
到底打了支預防針,希望師傅對此有個心理準備。
當然這話的潛台詞就更有深意了,師傅您老人家如果不愛管教,那到時候縱得妹妹犯了錯,可不能太計較了。
江遠辰聞言,也意味深長的看了劉延寧一眼。
到底是不經事的少年,能把話說得這麼周全漂亮,已經很難得了。更重要的是對家人這份回護之心,不因他的身份而卑躬屈膝,依然堅持自己的底線,能做到這一點,就說明品行難得。
江遠辰如今對這個弟子,是徹底的滿意了,輕笑:“青青在我這兒,你還有甚麼不放心的?”
以江遠辰的身份,不用向劉延寧保證什麼,他真要保證了,劉延寧反而不太敢相信。
就這麼淡淡的一句話,劉延寧倒是放心了許多,江景行在旁邊道:“時辰不早了,再不回教舍,只怕就來不及了。”
江遠辰頷首:“去罷。”
幾人便出了院子,往教舍的方向走去,江景行看了劉延寧一眼,也不避諱書童跟著,輕笑道:“延寧委實是關心則亂,你單看到青青性子跳脫,卻沒瞧見三叔今兒笑容比平日多了許多?”
江景行這一句話,倒是讓劉延寧猛然想起來,也是,平日裡師傅顏色淡淡,反倒今日動不動就微笑,可見心情極好。
“三叔膝下只有一個嫡女,家中排行第六,只是三嬸去後,六妹在外祖家住得多,跟三叔反倒不甚親近。如今三叔這般喜愛青青的性子,想必也是念著六妹的。”
江景行作為江遠辰的侄子,對劉延寧說這番話,卻是不太容易,不是真心把他當朋友,也不會把話說得這麼透,就差沒直接告訴劉延寧,他三叔是把劉青當女兒看的。
既然當女兒看待,又喜歡這小姑娘的性子,三叔又怎麼會因為小姑娘的性子而惱了她呢?
劉延寧明白江景行的言外之意,心裡這才完全鬆了口氣,鄭重的朝江景行作揖道:“多謝景行提點。”
對師傅的真實態度有了個數,他才知道該怎麼做。
江景行淡淡的笑著:“都是一家人,延寧不必如此。”
倒是曹聲揚瞥了江景行一眼,似笑非笑的樣子,心想看來不是他的錯覺,已經可以確定,這位小夥伴對劉家兄妹過分的關心。
如果只是因為三叔收徒的緣故,還不至於如此,小夥伴再怎麼說也是侯府公子,何至於這般放下身段?
曹聲揚本來是有心打趣,見小夥伴一派坦蕩,又覺得沒意思了,便沒有多話。
三個少年人高馬大,步子當然也邁得大,很快到了教舍,差不多剛坐下,便到了上課的時辰。
而還賴在江遠辰院子裡的劉青,也準備上課了。
江遠辰依舊扔了了本書,叫劉青自己先看著,他待會兒再考校。不過這一回卻不再是艱澀難懂的《淮南子》了,而是《楚辭》。
劉青幾乎是滿含熱淚的接過了書,至少在學校學過《楚辭》啊,雖然學的只是九牛一毛,比起她根本不知所云,硬生生讀下來的《淮南子》要有趣多了吧?
當年上語文課的時候,劉青還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為了一本《楚辭》而滿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