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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閉嘴!”王氏的話還沒說完,聽了李氏的話,感到最尷尬著的蔣氏怒氣洶洶的瞪了過去,因為李氏這番話,讓她也不由想起自己以往對這個孫女的苛刻,比起家裡其他人對李氏母女的冷漠,她平日裡對她們非打即罵,更顯得過分。
因此,蔣氏也是劉家人中最不自在的一個,偏偏王氏還不肯消停,蔣氏暴怒之下,不甚精明的腦子忽然靈光了一回,想起這麼些年,王氏隔三差五的在自己耳邊挑撥離間,生怕她忘了是李氏母女把她兒子給害死的一樣,王氏每調撥一次,她對李氏和劉青的恨意便加深一分,如今才造成如此她如此尷尬的處境,全是王氏這根攪屎棍搞出來的破事!
蔣氏的怒火,一時間全針對王氏去了,只是這種事,她要是真說出來,自己臉上也難看,因此蔣氏氣勢洶洶的打斷了王氏的話後,一時又有些語塞了。
劉大爺不知道蔣氏的心思,他只是見老婆子沒說到問題的關鍵,便出來接了她的話,瞥了王氏一眼,道:“老二家的,你不懂可別亂說,佑寧寺香火鼎盛,主持大師更是得道高僧,他都這麼說了,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劉大爺語氣淡淡的,其一開口所帶的威嚴,卻比蔣氏的暴怒還要管用些,王氏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樣,頓時連為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反倒是劉延寧笑了笑,對王氏的質疑沒有半分介意,笑道:“二嬸提點得對,茲事體大,延寧記得每年過年,奶都要去一趟寺廟,雖說咱們鎮上的石門寺不比佑寧寺,但香火也盛,奶今年不如帶娘和青青一道去悄悄,求個簽,也好叫大家安心。”
劉延寧這個態度,讓本來對王氏的行為十分惱恨的劉二叔,心裡也鬆了口氣,別看劉二叔沒開口,由著王氏胡來的樣子,其實他是好面子,知道爹娘不會任由王氏搗亂,且要不是當著一家老小的面,他早就把這個不知死活的臭娘們收拾一遍了。
好在大侄子還是敬重自己這個叔叔的,否則也不會仍然對王氏如此恭敬,劉二叔心裡慶幸的同時,對王氏越發惱怒,也狠狠瞪了她一眼,這才道,“延寧都去過佑寧寺了,石門寺便沒必要在去,還是繼續商量明年誰去縣裡照顧延寧的事罷。我覺得大嫂去最合適了,再有青青在旁邊幫襯著,咱們在家裡也不必擔心甚麼。”
既然劉青和李氏的命格都好,不會克著自家寶貝大孫子,那麼對於她們去縣裡陪讀,劉大爺也是贊同的,倘若李氏一個人去,他還不是那麼放心,寡婦門前是非多,在家裡他們這些看著,還能相安無事,去了縣裡,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事端來。
但是有青青就不一樣了。這些孫子孫女裡頭,劉大爺最放心的人,除了劉延寧就是劉青了,因為劉延寧一心備考,恐怕沒功夫理會旁的,不過只要有劉青在旁邊,他也不怕李氏會惹出麻煩來。
再說家裡叫人去縣裡照顧劉延寧,是要給他做好吃的幫他補身子,提起做吃的,整個劉家除了劉青,還有誰有這能耐?
由此種種,劉青成了劉大爺最滿意的人選,其實要不是劉青年紀小,劉大爺都覺得沒必要帶上李氏,劉青一個人就夠了。
劉二叔這番話,自然就說到劉大爺心坎上了,他連連點頭,“老二考慮的甚是周到……”
劉延寧卻笑道:“爺,二叔,先不急著定下來,還是等去過石門寺再說罷,索性我也要過了元宵才回書院,倒不急在這兩日。”
劉二叔張了張唇,想說什麼,劉大爺卻擺了擺手,道:“行,就照延寧說的,等年後再來商議這事罷。”
劉延寧堅持要劉青和李氏親自去石門寺卜一卦,並非意氣用事,而是他想著二嬸不依不饒的樣子,怕她到時候又鑽別的空子,乾脆讓奶親自帶著他娘和妹妹走一趟石門寺,他說的話未必管用,但去了石門寺,那便不是他信口胡言,往後誰也別想再拿這個說事。
劉大爺同樣也知道劉延寧的心思,他同意還真不是因為不信任劉延寧,他的大孫子從來不說假話空話,用他們讀書人的話來說,就是有那個什麼,君子之風,他既然說是請了佑寧寺的大師算卦,那定然不會有假了。
因此雖然嘴上說過後再商量,但是劉大爺心裡已經有了決斷,明年去縣裡照顧大孫子,除了李氏和青青,不可能有別人。
話題到這裡告一段落,劉大爺見天已經徹底暗了,便道:“也不早了,都回屋休息去罷。”
劉青和劉延寧一左一右,扶著雖然止了哭聲,但情緒顯得十分低落的李氏回了屋。進了屋,劉延寧也沒有立刻離開,留下來陪李氏說了許多話,又有劉青在旁邊插科打諢,李氏低沉的心情,也漸漸有了起色,到劉延寧回屋休息的時候,她面上已經有了些笑意。
李氏委屈歸委屈,怨恨也是真的怨恨,但這些都是為她女兒,這個時候她還真沒有想到自己,因此兒女在旁邊耐心的寬慰自己,她也漸漸想到過去的已成往事,現在知道了實情也不晚,至少她女兒命格好,又這般聰明伶俐,日後肯定能說個好人家,再也不用怕她女兒走自己的老路了。
因此李氏發泄完情緒,反倒又慶幸了起來。
見李氏情緒好了許多,劉延寧才放心的出了房間,路過主屋的時候,不免聽到裡頭時起時伏的低語聲,秉著非禮勿聽的原則,劉延寧腳步不停的穿過,若無其事的推開自己屋子的門,進屋,關門。
劉大爺和蔣氏還沒睡,今天發生了這麼些事,老兩口自然睡不著,蔣氏還在拉著劉大爺念叨:“我就說青青這孩子不一般,開了竅後懂事得很,原來她命里就帶貴,估計這些孫女裡頭,誰也比不上青青的福氣。”
“老婆子你今日才看出來?”劉大爺瞥了蔣氏一眼,頗有些自得,“我早就知道青青有造化,你還不肯信,她這是沒生成個帶把的,不然還更有出息呢!”
劉大爺心裡是真這麼覺得,他以前就覺得這個孫女以後肯定不一般,後來聽江景行都那麼誇獎自己孫女,內心就越發看好劉青了,因此今天聽到劉延寧說起劉青命格的事,劉大爺半點都不驚訝,反倒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老二說得對,叫青青陪她娘去縣裡,青青這麼聰明,也好讓她多長長見識,往後定然更加不凡。”
“你還真想讓老大家的帶青青去縣裡照顧延寧啊?”蔣氏聽到劉大爺這番算盤,卻有不同的意見,“青青也就罷了,她聰明懂事,我也不擔心什麼,可是老大家的看著還年輕,讓她出這麼遠的門,萬一惹出些什麼事,咱們往後如何同老大交代?”
“老婆子亂想什麼呢,老大家的一慣老實,沒農活的時候她幾乎都不出門,就是去了縣裡,想必也是這般,再說還有青青和延寧在,你怕什麼?”
“我就是擔心有個萬一嘛……”
劉大爺嗤了一聲,沒對蔣氏的杞人憂天發表意見,只是道:“要我說,除了老大家的,沒人更合適了,老二家的就不說,老三家的一根筋,我還怕她去了縣裡被人賣了還數錢呢,老四家的機靈歸機靈,可老四和幾個孩子都在家裡,難免要叫她分心,再說這嬸娘到底隔了一層肚皮,哪裡有親生的來得盡心?”
見丈夫都這麼說了,蔣氏也沒再說什麼。
屋子裡漸漸安靜下來。
其實這一夜,不僅僅是主屋不安寧,其他各房也沒那麼早消停,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和考量,這一夜並不算太平靜,但是太陽升起來後,新的一天開始,昨夜的一切仿佛煙消雲散,劉家人還是其樂融融的相處著,女人們在為置辦年貨而忙碌,男人們有男人們該忙的事,劉青照樣被親哥從床上挖起來,吃了早飯,混在一群小蘿蔔頭裡搖頭晃腦的背書。
這便是生活,看起來像是暴風雨一般的喧囂,其實到了臨頭,才發現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生活依然平靜,偶爾的摩擦也只是拂過湖面的波瀾,沒有人會因為一點點小波瀾而變得一蹶不振。
就連王氏,昨夜經歷了巨大的失望失落,第二日起來,除了對李氏陪著笑,也沒改變多少。
雖然昨天她損失慘重,謀算一番全為劉青做了嫁衣,但也不盡然全是壞消息,王氏如今有了新的希望,或者說念想。
她兒子年後就要去私塾念書了,再過個幾年,未嘗不是第二個劉延寧,只要劉延寧能一視同仁的照顧她兒子,她現在在李氏跟前伏低做小,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劉青很不理解的是,要上學堂的人又不是她,她為什麼要起早貪黑的跟著小蘿蔔頭們念這些之乎者也?
想破了腦袋,劉青也只得出一個結論——大概親哥好為人師,而她在一群小蘿蔔頭當中就像開了掛一般的存在,讓有了新的興趣的親哥很有成就感,所以也就不管這些東西是不是她該學的,一股腦兒拉著她來聽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