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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蔣氏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沒有反駁小王氏的話。
這叫小王氏看在眼裡,就是蔣氏心虛了,她自然要乘勝追擊。小王氏接著道:“原來大娘就是這麼對堂姐的!虧堂姐還一直在家中惦記著這邊,怕幾個孩子給你們添亂,又擔心她不在,家裡的活忙不過來,後日又是趕集,你們還要忙著煮雞蛋去鎮上,少了她幫忙負擔又重了……”
“這就不勞她操心了。”小王氏的話還沒說完,劉大爺低沉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原來這裡的動靜,主桌上的人也聽見了,劉大爺隱隱聽見自家老婆子頗顯尖銳的聲音,一時也顧不上避諱,往這邊走來,就聽到小王氏這番看似訴苦,實則指責他們劉家不仁不義的話。
劉大爺當下便沉了臉,也不等小王氏說完,便冷笑道:“我劉家人手足,還不至於走了個媳婦就過不下去!”
小王氏也愣住了,她當然認得劉大爺,但印象中劉大爺時常板著個臉,卻不太說話,倒是蔣氏尖銳又霸道,看起來更不好惹。沒想到劉大爺比蔣氏還要不留情面。
見他過來,小王氏心裡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大爺也在啊……”
“正好他姨也在,省得我們自己跑一趟。”劉大爺擺擺手,根本不聽小王氏說什麼,直接道,“麻煩他姨給老二媳婦帶個話,只管放心在娘家住著,旁的事就沒必要操心了。”
“大爺說的什麼話。”小王氏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強撐住了才沒有變臉,道,“堂姐畢竟還是劉家的人,上要侍奉公婆,下頭的小七也才這麼大點,離不開娘親,堂姐天天住在娘家也不像話……”
其實要不是這麼多人盯著,落水村又是劉家的地盤,小王氏顧忌著分寸,才撐著沒有變臉,這要是私底下,她恨不得破口大罵,這劉家人的心眼怎麼就那麼壞!
大房出了個能念書,眼見著有出息的兒子,這兩口子滿心滿眼都惦記著大房了,連帶著那對喪門星的母女也小心的供著,半點記不起以前對這娘倆是如何恨的咬牙切齒,堂姐不過是見著兩口子的態度太過分,心裡不平多說了幾句。
或許堂姐嘴上有些過分,那也是人之常情,他們兩口子要是做的公正,就不會出現這一遭,偏堂姐不服輸鬧了出來,兩口子為了討好這小蹄子,竟狠心把堂姐趕回娘家去住!
這也就罷了,再怎麼偏心大房,把其他幾房往地里踩,那也是他們劉家自己的事。
可他們萬不該把王家扯進來,堂姐如今被他們趕回娘家,都住了大半個月,也不見接人回去,至少也帶個準話,什麼時候讓堂姐回家罷?
堂姐這麼一直住著不回婆家,現在都有人在背地裡說嘴了,時日一長,她們王家那些適齡的侄女們,還怎麼說對象?
劉大爺不知道小王氏心裡恨不得詛咒自己,但也知道對方肯定不舒坦,再加上他沒心思再應付下去,說得越多,周圍看熱鬧的人便想得越深,沒得讓外人瞧了笑話去,劉大爺便溫聲道;“到了合適的時候,老二媳婦自然會回來,不過這是我劉家的事,就不勞他姨多費心了。”
見劉大爺三言兩語就想大發自己,小王氏當然不同意,連忙張嘴道:“大爺……”
劉大爺已經沒心思搭理小王氏,只衝她擺了擺手,竟像是沒聽見她的聲音似的,直接轉頭看向劉青,道:“還不帶你小姨回家去坐坐?”
劉青連忙脆生應了,看了眼被小王氏牽著的小七,笑道:“小七,快請小姨去咱們家做客。”
小七雖然年紀小個頭小,抱起來卻委實不輕,小王氏一開始還抱著,後來跟蔣氏和劉大爺扯皮,說話間便把小七放到地上,不過仍緊緊牽著他。
家裡的熊孩子都聽劉青的話,小七也不例外,當下點頭,扯著小王氏的手就要出去,嘴上還十分歡快的道:“小姨,你跟我來啊。”
“小七,先等一等,小姨還有些事……”小王氏試圖讓小七停下拉扯自己的力道。
所謂熊孩子,自然不可能誰的話都聽,小七根本不理會小王氏的話,兩隻手扯著對方的衣擺。
劉青為小傢伙的機智點讚,不動聲色的站到小王氏另一旁,擁簇著小王氏,笑眯眯的道:“小姨,難得小七這麼熱情歡迎你去我們家做客呢,先過去罷,有什麼事待會兒再來說也一樣。”
小傢伙扯小王氏的衣裳扯得越來越歡快了,小王氏制止不了對方的行為,怕衣裳真被他扯破了,那真真是丟大醜,遂只能順著小傢伙的力道,往他身旁走去,而劉青又再另一邊擁簇著,小王氏只能心不甘情不願被兩個小孩牽著走。
最後,小王氏的確如願的把事情鬧大了,別說落水村,許多鎮上來的人也在討論這事,但結局卻不盡人意,她非但沒能在輿論上拿捏住劉家,反倒無限延長了王氏回家的期限。
劉大爺和蔣氏吃完酒席回家,小王氏已經回去了,劉大爺還召集眾人開了個會,這次會議就只有大人了,別說劉青,就連二堂哥也沒有旁聽的名額。
劉青索性回屋歇會兒,她大概知道劉大爺要說的是什麼——無非就是表明他們老兩口對王氏和王家人的態度嘛。
王氏,或者說王家人這回真的讓劉大爺不能忍了,劉青有注意到劉大爺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原本劉大爺面色還好,直到聽小王氏提到賣茶葉蛋的事,劉大爺才徹底變了臉色,忍無可忍的打斷了小王氏的話,連客氣的笑容都不維持了。
或許小王氏提到賣茶葉蛋的事,並沒想那麼多,只是想突出王氏這個勞動力在家裡重要性,可劉家人剛剛才開始賣茶葉蛋,已經嘗到了甜頭,正處在最敏感的時候,小王氏那番話,聽在劉大爺耳朵里,可不就成威脅了嘛。
如果小王氏不要自作聰明,換一種方式,即便是幫著王氏在劉大爺跟前,好聲好氣的認個錯,估計劉大爺都能當王氏這回是想通了,說不準就鬆口讓人回來呢,畢竟他只是想給王氏一個警醒,至少目前還沒有要兒子休妻的想法。
偏小王氏絕口不提王氏反省的事,還妄圖把責任往劉家身上推,話里話外都帶著向眾人暗示劉家不近人情的意思,這讓劉大爺如何不生氣?
本來只是小懲大戒的,現在被這麼一鬧,王氏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得來了。
想到這裡,劉青鬆了口氣,心情有些輕鬆。
雖說做人不應該落井下石,可是王氏不在的這些日子,家裡都和諧多了,不僅沒有人時不時在旁邊挑刺,連平時看她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劉雅琴,似乎也聽蔣氏說了什麼,最近對她的態度和善許多。
王氏回來得越晚,劉青耳根清淨的日子便能維持更長了,讓她如何忍得住心裡頭的喜悅?
第四十一章
就在劉青胡思亂想的空擋,關緊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李氏進屋,見劉青歪在床頭,手裡還拿著她fèng到一半的新衣裳,不由笑了:“怎麼又在看這衣裳?還怕娘fèng得不好不成、”
劉青只是習慣性找點東西拿在手裡,心裡想著事情,就忘記放下來了,冷不丁被李氏這般打趣,倒也不否認,笑眯眯道:“我看看娘是怎麼fèng衣裳的,以後咱們家日子越來越好了,也給娘做幾身新衣裳。”
或許是思想變了,以前劉青說等家裡有錢,或者是自己賺錢如何如何,李氏都是縱容的一笑,並不當真,沒有戳穿只是顧忌她的面子。
然而現在劉青展現出自己的能力來了,即便在劉青看來只是一點點,李氏卻已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就好像她深深相信劉延寧一定能考上功名一樣。
因為信了,李氏頗為認真的拒絕道:“以後有了錢,也得給你攢著做嫁妝,娘都這麼把年紀了,做什麼新衣裳?”
“那可不一樣。”劉青笑眯眯的道,“等我哥考上秀才舉人什麼的,娘就是舉人老爺的娘,要被人喊一聲老太太的。縣裡那些舉人老爺,家裡都是衣食無憂,僕婦成群的,咱們家不講究那些,但娘至少也要穿金戴銀罷,否則怎麼配得上這個身份?”
劉青也是今天吃酒席的時候,聽人家打趣蔣氏,才知道一個舉人的名分,竟然如此有地位。
其實像那些社會地位都是虛的,什麼見到官老爺不必下跪行禮啊,不必交賦稅,這些還只是小打小鬧,真有這特例,也賺不來大錢。
主要是縣裡但凡考上了舉人的,最後都被知縣網羅於門下,要麼在知縣手底下當個小官,要麼充當知縣府的智囊團,常常來往於知縣府,便能被富商們捧著錢財美女養著供著,搭上些人脈,偶爾還能以旁人的名義做點生意。
是以,那些舉人老爺們一個個富得流油,活得不要太舒服。削尖了腦袋去考進士,就算當了官,日子不一定比窩在小地方更安逸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