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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一舞傾城,在他心裡只有一個人能配得上這四個字。
幽蘭半蒙著面紗,輕挪蓮步,緩緩上殿。當她的眼睛對上方玦央的眼睛的那一刻,方玦央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在心裡不可置信地疑惑道:“嫣兒?”
幽蘭身著大紅色的舞衣,長長的水袖舞得翩若游龍,舞姿流暢而又有力。每一個旋身,每一個回眸都帶著攝人心魄的媚。她足尖點地,使了一個前空翻,穩穩地落地,身輕如燕。她跳著舞,慢慢地走近了方玦央,他身側的兩個侍衛半抽出劍,眼神狠狠地注視著這個女子,意思是要她退後。方玦央一揮手,示意他們收起劍。
幽蘭用翩飛的水袖輕輕地拂過了方玦央的臉,本欲迴旋轉身,卻似是突然不小心被絆倒了,正好倒在了方玦央的懷裡,四目相對。
“將軍,你說奴家跳得好嗎?”幽蘭用嬌媚酥人的語調柔聲問道。
九月初三是千嫣學了舞后,第一次跳給他看的日子,當時面容尚且稚嫩但初現姿色的千嫣在桃花樹下翩翩起舞的模樣,恍若落入凡塵的仙子。那是照亮方玦央晦暗的生命的一束光。因機緣巧合他當時隱姓埋名在蘇府里做蘇府大少爺蘇華的侍童,而地位高貴的小姐卻願意為他去學舞,願意為他拋下世俗的桎梏去愛他……
在這個舞姬的身上,方玦央看到了千嫣的影子,他伸手欲揭開那道面紗。
“將軍且慢。”幽蘭出聲制止道,慢慢地用手搭上了頭上精美的髮簪,撒嬌道:“將軍看奴家的這隻簪子好看嗎?將軍得賞奴家幾隻更好看的簪子,奴家才許將軍揭開這面紗啦……”
隨著最後一個字說出口,幽蘭的眼裡殺意四起,抽出那髮簪,狠狠地扎入了方玦央的心口,卻避開了致命之處。
旁邊的侍衛一見此景,連忙飛身,將幽蘭踢倒在地。一時間,宴會上混亂不堪,尖叫聲,呼叫聲此起彼伏。
面紗拂落,幽蘭倒在地上,捂著心口,吐出了一口鮮血,“尹弗鈺,哈哈哈哈,我恨不能親手了結了你。”
方玦央有些神志渙散,最後映入眼帘的一幕是笑得淒涼而決絕的千嫣,“嫣兒……你們勿……”話未說完,便昏死了過去。
一個侍從忙去處理方玦央的傷勢了,另一個留下來處理這個膽大包天的刺客。
剎那間,許多持著長矛的士兵湧入了內室,將幽蘭團團圍住。幽蘭決絕地看著他們,沒有一點對於死亡的恐懼,咬下了藏在牙齒內側的毒囊。
“娘親,爹爹,哥哥。嫣兒有苦衷,如今不能殺了他為你們報仇了。這一個心口上的傷便當是懲罰吧。”幽蘭閉著雙眼,在心裡暗暗想到。
“不好!她要服毒!”由皇上派來的侍衛深知這一套,飛身跳入了包圍圈,死死地扼住了幽蘭的下顎,揚起拳頭,狠狠地說道,“吐出來!”
幽蘭不為所動地一笑,迎上他的目光里沒有分毫恐懼。
侍衛揮拳落下。
當方玦央醒過來時,天已大亮了。他忙起身,卻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吃痛地向侍衛焦急地問道:“昨夜那個舞姬呢?”
侍衛聞言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稟告道:“屬下無用,讓那個刺客服毒自盡了。昨夜將軍遇刺一事,屬下已稟明了皇上,皇上說邊境局勢緊張,將軍遇刺一事不能聲張,所以刺客的屍體已連夜處理掉了,昨夜目睹此事的外人也全部解決了。”
“處理掉了?”方玦央聽完,咳出了幾口血來,心裡又痛又怒,但侍衛也是就事論事處理地井井有條,想出口責罵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將軍要保重身體啊。還有這個是替將軍換衣服時發現的,許是那個刺客留下的。將軍放心,屬下沒有打開看過,也沒有告知皇上。”侍衛呈上了一個紙條。
他是皇上派來的人,一半的職責是保護方玦央的安危,另一半的職責……是監視方玦央。但將軍明知他的底細還待他甚好,在他的母親病危時,還尋了名醫來替她醫治。他不能違背皇上,但他也會為將軍留有餘地。
方玦央慢慢地打開了字條,千嫣清秀的小楷字跡映入了眼帘:後院失火,邊關易亂,小心行事。世世與君絕。
方玦央無力地垂下了手,字條緩緩地飄落在地上,如同塵世間身不由己的萬千生命。
幽蘭對方玦央恨之入骨,但她深知方玦央一死會給紀淵國的百姓帶來什麼可怕的後果,如今的方玦央不只是她的仇人,更是保護整個紀淵的守護者,她不能如此自私地將私仇凌駕於生靈塗炭之上。
她之所以順從地出行了這次刺殺行動不僅是因為等她回過神來,明白七王爺的野心時已無退路,更是因為她想給方玦央提個醒,小心那一支支瞄準他的暗箭,在完成他的使命之前,他得活著,安好地活著……
所有愛與欲,罪與罰,都不過俗世呀。
又到了蘭花盛放的時節,幽蘭谷滿谷的蘭花在風中微微搖曳著,花依舊,而賞花的人如今又命歸何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