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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亨利·都鐸的眉毛皺了起來,“現在還有蔓延的趨勢,也許是我的不合法的婚姻讓上帝降罪的緣故,不過你也不必過於擔心,相信只要教廷宣布我和阿拉貢的凱薩琳婚姻無效,上帝的震怒自然平息,瘟疫也會消失,當然,作為上帝在英格蘭的代理人,我會每天為了人民向他祈禱的,你看,他已經回應了我的祈禱,讓你好起來了啊,他是派你來拯救我的婚姻的。”亨利·都鐸說完眨了眨眼睛。
安心無言以對,她要怎麼樣才能告訴他霍亂只是一種急性的胃腸道傳染病?好吧,老百姓和自己沒有關係,和安·博林也沒有關係,提起這個不過是為了轉移話題,現在的她自身難保,並且這時代連青黴素都沒有,更別提抗生素了,安·博林不是都已經死了嗎?哪有力量顧及普通老百姓呢?
“陛下,能容許我等陛下的特使從羅馬帶回好消息後再回宮嗎?”安心不再就霍亂問題浪費口舌,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請求,言外之意,她不想名不正言不順地進宮做小三,如果教皇同意他和王后離婚,她就回去做王后,如果不同意,那更好,她也不用去那想起來就令人膽寒的地方。而她知道教皇現在被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挾持,而目前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正是凱薩琳王后的外甥,凱薩琳王后不想離婚,教皇又怎麼敢答應,當然這也只是權宜之計,亨利八世是不會受羅馬擺布的,但是能拖就拖,晚當上王后一天也離死亡遠一點,別的不說,只要一想到她要住進倫敦塔或者是漢普頓宮,她倒是寧願露宿街頭,也許,如果她能不死,這兩處後世也不用鬧鬼了。
亨利·都鐸當然明白安心的意思,“怎麼,你是不相信我可以讓你成為王后嗎?”當他的威嚴或者是能力被質疑,他的臉色變得嚴峻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不敢。”安心忙低頭,小命要緊小命要緊。
“很好,本王允許你在這裡再逗留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後薩福克公爵會接你回宮,安小姐。”亨利·都鐸說完這句再次躬身,然後大步走出了客廳。
第五章薩福克公爵大人(一)
四匹馬的豪華馬車平穩地行使在英格蘭鄉間的路上,時而搖晃幾下是因為碾到石頭或者是遇到了緩坡。
坐在自己身邊的珊妮已經困得搖搖欲墜,安心幫她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讓她靠在了自己的羽毛枕頭上。
拉開帘子,透過玻璃車窗望出去,秋日的英格蘭,真的是一派豐收的景象。
遠處隨風搖曳的是金色的燕麥田,無花果樹已經碩果纍纍,狍子和鹿偶爾也會出沒在山坡上,沖馬車的方向張望一下,冒失的山雞有時會從高大的山毛櫸樹上飛出來,再撲撲楞楞地消失不見,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這是一個不太會讓人看出破綻的完美的秋天,可是安心還是看出了這美好景象後面掩蓋的黑色事實:這個景色里是沒有人的,或者是很少的人。
衣衫襤褸的放牧著幾隻羊的孩子,有的時候會站在路邊看著漂亮的馬車經過,安心注視了他們其中一個的眼睛,發現找不到焦點,莊稼已經熟透了在地里招手,可是找不到人來收穫他們,美好的只是幻象,可是幻象掩蓋不了瘟疫正在橫行的事實,瘟疫從夏天爆發,現在已經蔓延到了秋天,可是絲毫沒有一絲減弱或者要過去的跡象。
車子已經過去很久,但是安心始終不能忘記那個牧羊男童的眼神,也許他的親人已經死於瘟疫,那是一種極為無助甚至到絕望的眼神嗎?
這樣想著,這瑰麗彩色的英格蘭原野風光在安心的眼睛裡漸漸變成了黑白色。
看來,瘟疫是真的嚴重!
安心忍不住靠到座椅的背上,深感無力,想起在自己的時代,每當傳染病來臨,政府總會呼籲要勤洗手,注意消毒,注意個人衛生,避免疾病的傳播。
這次英格蘭流行的是霍亂,霍亂和還未到來的幾乎送掉歐洲三分之一人口性命的黑死病相比,真的是小巫見大巫。其實這個病在現代是不會死人的,但是沒辦法,她又不是學醫的,即使是,她也無法生產出來青黴素,她記得青黴素要到邱吉爾時代才會被發明,當年邱吉爾的父親資助了一個窮人的孩子讀書,這個孩子後來發明了青黴素,所以她會印象深刻,那麼是否能活過來,還是看個人的抵抗力吧……
這個時候馬車狠狠地顛簸了一下,車夫在馬車前面大聲地喊了一句對不起,安心忙伸手安撫被顛醒過來因為睡著不住向她道歉的珊妮,也許這麼突然的顛簸把安心給震開竅了,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即便不能治癒,總有辦法預防吧,總有辦法控制吧,她,似乎並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啊。
第五章薩福克公爵大人(二)
想到這裡,安心覺得她這被額外賜予的兩年生命沒準也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意義,是的,前世作為文化人類學的研究者,總是試圖從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人類行為中尋找意義的所在,卻從不會關注那些明顯對人類有益的舉動,也許它們太表面化,不值得研究和挖掘,但是能給予別人直接的幫助,不是比那些整天鑽到故紙堆里的研究要有意義得多?
這樣想來,已經變成黑白的田園景色復又色彩鮮明了起來。
安心坐直了身體,思忖著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一個高大的影子遮擋了馬車小小的玻璃窗子,玻璃車窗上響起了兩聲輕微的敲打聲,同時印出了兩個手指關節印,緊接著一張年輕俊朗卻冷若冰霜的臉出現在了窗子上,安心倒吸了一口氣,她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薩福克公爵大人,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眼睛竟然是墨綠色的。
查爾斯·布蘭登,被亨利八世冊封為薩福克公爵,是目前整個英格蘭最為年輕的公爵,當然這個時候亨利八世還沒將他的私生子冊封為公爵。
他同時也是亨利八世最好的朋友,兩個人據說是從小在一起的密友,當年查爾斯·布蘭登應該是做過亨利八世的伴讀,這一段史書上沒有詳細記載過,安心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她之所以對查爾斯·布蘭登有印象是因為他娶了亨利八世的妹妹,並且據野史記載,亨利八世的妹妹瑪德烈公主為了嫁給他不惜殺害了自己的老公——葡萄牙國王。
安心也就是後世聽到的版本是這樣的:查爾斯·布蘭登作為亨利八世的特使和最信任的人奉命去將亨利八世的妹妹瑪德烈公主送到葡萄牙去成親,瑪德烈公主要成為葡萄牙的王后,這本是一樁政治婚姻,瑪德烈公主答應的條件是,要亨利八世保證,她的第一次婚姻獻給了國家,但是第二次婚姻必須由自己選擇。
在送親的路上,瑪德烈公主和查爾斯·布蘭登也就是薩福克公爵產生了愛情,於是在瑪德烈公主嫁給葡萄牙國王還不到幾個月,國王就離奇身亡,瑪德烈公主再次由薩福克公爵帶著原路返回,並且要求亨利八世旅行諾言,答應她嫁給薩福克公爵為妻。
關於這一段歷史正史和野史記載的大同小異,但是這一段愛情卻深深地引起了安心的興趣,在安心還是現代人的時候就對這個薩福克公爵好奇,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會讓瑪德烈公主寧可放棄王后的位子不惜殺死自己的丈夫也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呢?除了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亨利八世在位時不管是多麼得寵多麼獲得信任的大臣最後都沒有好下場,可見越是得寵,失寵之後就越慘,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倖免,從沃爾西主教到寫《烏托邦》的托馬斯·莫爾爵士再到權傾一時的樞密大臣托馬斯·克倫威爾,無不如此,唯有這個薩福克公爵,不管世事怎麼變換,得寵的是哪一個派系,他都一直安然無恙地陪在亨利八世的身邊,並且壽終正寢,無論是嗜血的亨利八世還是針鋒相對的敵人,都動不了他一根汗毛,你不得不承認他在都鐸王朝的歷史上甚至是整個英格蘭歷史上都是一個占有獨特地位的存在。
第五章薩福克公爵大人(三)
所以在亨利·都鐸那天臨走時宣布要派薩福克公爵來接她回宮的時候,儘管百般為難,安心還是在第一時間就薩福克公爵的現狀旁敲側擊了一下喬治·博林,因為關於朝臣的消息,珊妮知道的畢竟沒有喬治·博林詳細。
果然,安心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當時喬治·博林還得意洋洋地賣關子,說她的萬事通妹妹終於有向他打聽的時候了。
據他說薩福克公爵和瑪德烈公主的事情目前是整個英格蘭街頭巷尾最熱門的話題,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論壇TOP10第一名。
他剛剛帶著守寡的瑪德烈公主回國,就向瑪德烈公主求婚,國王不得不懷疑他和葡萄牙國王的死的關係,但是無論是瑪德烈公主還是薩福克公爵都不承認,但是這件事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於是國王盛怒,破天荒已經有小半個月沒有和薩福克公爵一起進餐、打獵、比劍,很多原本還準備向薩福克公爵獻媚以求得靠山的貴族不得不持觀望態度,因為從目前看,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國王有意將妹妹瑪德烈公主許配給薩福克公爵,而以前依附他的人現在正在到處尋找新的靠山,因為安·博林的關係,他們的父親托馬斯·博林目前就正炙手可熱,許多原本已經投奔薩福克公爵或者正準備投奔的人正在不斷地向托馬斯·博林遞出橄欖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