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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忙幾步走出來,百感交集,這個,算是承諾嗎?
明明是瑪麗未來的丈夫,現在卻對伊莉莎白許下諾言,如果真的要按歷史軌跡進行的話,每個人都是受害者,而她又何嘗不是受害者?
也許是因為最近和亨利的冷戰,還有懷孕的關係,安心最近明顯猶豫了些,反倒是消瘦了。
瑪麗沒有出來送卡爾五世,卡爾五世在離開漢普頓宮的時候牽著馬還在回頭張望,安心知道他是有遺憾的,她也知道在漢普頓宮的一個房間內,瑪麗也一定是站在窗前,注視著這個男人的背影,他們在用各自的方式告別,也許,是永別。
她多希望,卡爾五世能停下來,沖回漢普頓宮,給那個正在懷春中的少女一個希望,哪怕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實現的希望也好,可是,人群越走越遠,直到他決絕地上馬,就再也沒回頭,他終於還是一個帝王,並不是神話中的白馬王子,也不是為了美人肯拋卻江山和一切的羅曼蒂克的人。
愛情,終於還是個奢侈品,安心佩服他這樣的果斷和犧牲,卻終是替這段無始無終的感情惋惜。
她沒有敢去看望瑪麗,因為她不知道怎樣面對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現如今,她自己的感情不也正是一團亂麻嗎?
解不開的結,理不清的心緒,很多事情註定沒法一一解決,那麼就讓它們懸著吧,要認清形勢,看清楚當務之急,尤其是在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開的情況下。
客人們一走,安心明白,要抓緊時間做正事了。
要是仔細算起來,要辦的事情還真多,但是鑑於時間和能力有限,也只能抓大放小了。
安心最想辦成的大事就是在英格蘭建立起現代醫學的基礎,而現代醫學的最基礎學科莫過於解剖學,要在幾個月之內辦成這個,安心知道困難和阻礙多多,但是她必須要試一試,就算是為了人民少受些苦。
最大的阻礙來自於教會和傳統,因為中世紀的教會一直禁止解剖人體,不僅是教會規定,因為那個時代的人對人體充滿了敬畏,認為解剖屍體是魔鬼做的事情。
就算是古埃及人能將屍體做成木乃伊,他們也沒想過為了醫療研究一下屍體。
長期以來,醫學上一直用動物解剖來代替人體的解剖,但是動物和人區別是很大的,這樣做肯定有很多謬誤發生,當然有那麼多人枉死也就不奇怪了。
好在,歷史的車輪已經進入了文藝復興時代,已經有人開始進行人體解剖學的試驗了,儘管都是偷偷的。
達·芬奇就是人體解剖學的鼻祖,從安心所處的年代,再往後推不到10年,現代解剖學奠基人維扎里的巨著《人體的構造》一書就會出版,這些都是安心敢於在這個時代推廣她的想法的前提,只是人的觀念是不好改變的,遠的不說,光說服亨利八世接受這個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何況即便是亨利也不見得能做成這件事,再何況,她現在還沒法和亨利正常對話。
除了這樣的大事,還有一些小事讓安心煩心。
比如,英格蘭貴族圈的時尚風向又變了,從那次送別卡爾五世的宴會安心就看出了端倪。
因為安心她們出訪法國的時候帶了很多的貴族去,於是這些貴族就將來自法蘭西的宮廷時尚移植了回來,準確地說就是那種帶著五顏六色的假髮並撲上厚厚麵粉的時尚。
剛回來後,幾次小範圍的聚會,安心就發現有人開始這樣子打扮,不過人不多,安心覺得這麼難看的裝扮不會被仿效,也就沒在意,直到那次卡爾五世的送別宴,幾乎所有的貴族婦女每人一頂假髮,滿眼望去,那叫一片花花綠綠。
其實,要光是難看,安心也不計較,反正時尚風向是不斷變化的,這陣子過去就完了。
問題是這個時尚浪費糧食啊。
現在還只是宮廷流行,再擴展是貴族圈,再擴展是倫敦城,然後再擴展到全國。
之前因為瘟疫和戰亂,英格蘭的糧食並不充裕,很多鄉村的人還只是剛剛滿足溫飽,一些窮人還不得不忍飢挨餓,國庫根本沒有多少糧食儲備,一旦發生天災、瘟疫或者是戰爭的話……
安心想都不敢想。
而貴族們竟然將麵粉就那麼撲到頭上……
歷史上的法國曾經用征麵粉稅的辦法阻止貴族們將麵粉撲在頭上,可是安心還不想用這種極端的辦法,因為她本人就很反對胡亂徵稅,所以這件事也讓她頗為憂心。
不過和建立現代醫學那件事比起來,還是那件比較重要些。
安心決定為自己找個幫手,當然,她想到的仍然是薩福克公爵。
其實她最開始想到的是瑪德烈公主,因為她替自己經營了一段時間的婦產醫院,對剖腹產能救人的巨大作用肯定有心得體會,但是考慮到她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又是女人,不見得有勇氣違反教義。
但是薩福克公爵就不一樣,雖然他也是天主教徒,但是他們有過多次成功合作的經歷,讓安心本能地就相信他能幫助自己,這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不過在找薩福克公爵來談之前,安心準備了很多必須要做這件事的理由,因為這件事不同於阻止瘟疫和製糖那件事,這件事要違反教義教規的,薩福克公爵就算是能幫助她,自己本身也會承擔被羅馬教會懲罰的危險,最好的結果就是他能幫助她說服亨利八世,以國家之力來做這件事,如果不行,他能幫助她自己做這件事也很不容易了。
第二十八章離開並不是逃避(二)
事實是,當安心說出自己想要在英格蘭建立現代醫學的包括醫院和醫學院的想法後,薩福克公爵毫不猶豫地表示了贊成和支持。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不再相信上帝,而是一系列的諸如阻止瘟疫還有剖腹產成功的事件讓他開始逐步的認識甚至相信科學,準確地說他是一個遊走在相信宗教和初識科學邊緣的人,這在文藝復興時期,已經算是啟蒙進步人士了,這和安心以及瑪德烈公主的影響是分不開的。
第一步很順利,安心定了定神,鼓起了勇氣,下面就要說解剖學的事了。
“那麼,王后陛下需要我做些什麼呢?”和安心合作了幾次,薩福克公爵深知她的性情,說什麼就做,從不拐彎抹角,並且,她每次找他合作,他都吃不到虧,基本上從以往和王后合作的經驗看,都能有不少好處,這也是薩福克公爵極其願意被安心召見的原因。
但是這次,是個例外。
“公爵大人,你知道要想準確地做手術,必須要清楚地知道人體的構造對不對?”安心在拋出那個重磅炸彈之前,打算一步步解釋她想要做什麼的原因,這樣好讓公爵大人有個心理準備。
薩福克公爵慡快地點了點頭。
“那麼,要想準確地知道人體的構造就必須要解剖人體對不對?”安心說這句話的時候加上了小心,語速明顯慢了下來,語氣也變成了試探。
薩福克公爵明顯遲疑了一下,但是也沒表現出異議。
安心看著薩福克公爵一臉防備的表情等待她繼續往下說的時候,頓了一下,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那麼,我們不能解剖活人對不對?”
安心話音剛落,就看到薩福克公爵的神色明顯變了變,一抹詫異還有嫌惡從眸色中一閃而過,但是他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很好地掩飾了他此刻的震驚心情。
這個表情是在安心意料之中的,安心不得不承認,他表現的很紳士。
“公爵大人,我說的沒錯吧?”安心沒有給薩福克公爵繼續發傻的機會,趁熱打鐵的追問道,既然前兩個問題他都認為是正確的,那麼由前兩個問題推導出來的這一步他當然也沒有反駁的理由。
只是……
薩福克公爵不說話了。
她能理解他內心的掙扎,畢竟,他是這個時代的人,他從小在正統的天主教的環境和傳統中長大,他可以接受一些人文主義的思想,但是要徹底的背叛教義,那無疑是要他和魔鬼站在一起。
安心覺得薩福克公爵現在很有可能將她當成披著美人外皮、剛剛現了原形的魔鬼看了。
因為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倒不是他將情緒表現的太明顯,而是她一直是將他當成“同黨”看的,現在,“同黨”都不能幫助她的事,一定是很難了,但是她可以就這麼放棄嗎?
“查爾斯,還記得我病好了之後,你將我接回倫敦的路上,遇到的那個孩子嗎?”安心不再看著薩福克公爵,而是自己朝窗口走去,留給他一個背影,同時也是在認識他之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薩福克公爵先是一愣,這麼親密的稱呼想不引起他的注意都難,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追隨著她的身影,同時仔細想她說過的那個孩子,說實話,他已經沒什麼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