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湛蓮一愣,怎敢在這緊要時候說出皇后的指使,“沒說什麼,只是依例來看看她。”
湛煊凝視她似笑非笑,“撒謊的小騙子。”
湛蓮低頭,故作不知地揉自己額頭。
“打疼了麼,朕替你揉揉。”分明知道自己力道,湛煊還是怕真傷了這嬌嫩的小人兒。
湛蓮卻避開了伸來的大手,“不疼了。”
湛煊停頓剎那,從善如流地放下,“你可要去看太妃?”
“太妃現在正在佛堂,我便不去了。”
“那你先去御書房,待太妃出佛堂再去寧安宮。”
“今兒不去了,三哥哥,我還有他事,便回公主府了。”
湛煊複雜地看她片刻,輕嘆一聲,仍是點了點頭。
湛蓮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倚著窗閣,也是一聲輕嘆。
兩日後,孟光野成親。湛蓮命人送去了賀禮。
好似自那日後,秋風便起了。湛蓮換了厚裳長披,懶懶地待在公主府看秋楓賞落葉。
一日順和來稟,說有一個道士看了告示來了公主府,前後轉了一圈,說是公主府清靜得連道觀都不比上,怕是主人家另有他事。
湛蓮差點忘了自己要招道士為哥哥驅邪的事兒,只因來得都是些庸碌之輩,管家試探後全都給打發了。
“道長何名?”
“自稱九九道人。”
湛蓮雖已沒了為湛煊驅邪的念頭,但對奇能異士頗感好奇,便叫順和帶至前院正堂一見。
湛蓮換了裳到正堂,正巧去宮裡頭向太妃請安的太監小吳子回來了,他向湛蓮稟著去寧安宮之事,一個穿破爛道服滿面紅光的老道隨著小太監晃晃悠悠地進來。
湛蓮見來客入了庭院,便讓小吳子退至一旁,小吳子轉頭看了一眼,立馬眼睛直了,指著那人道:“殿下,此道是從皇宮逃走,聖上下令殺無赦的一一道人!”
順和一聽,立刻尖聲道:“保護殿下!”
戊一拔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架上老道脖子,兩名暗衛眨眼間到了湛蓮身邊,左右警惕。
那老道睜圓了雙眼。
此道的確是一一道人,自他逃出皇宮,就一直隱在帝都,他雖有道法,卻無武功,只得藏匿於市,以待時機。前兒他瞧見告示,眼珠一轉,自認最為危險之處,便是最為安全之處,想來龍甲衛怎麼查,也不敢查到公主府頭上。於是他今兒大搖大擺地進了公主府,打算騙吃騙喝個一陣再做打算。
誰知一一道人自詡聰明,卻不知自己自投羅網,闖到皇帝陛下的禁地來了。
戊一要將人帶下處置,一一道人大聲叫喊,“皇帝小兒好不講道義,我救了他心愛之人,他卻要殺我滅口。”
湛蓮心念微動,叫人暫且將他留下。
“你救了誰?”三哥哥還有心愛之人?
一一道人雙手雙腳被縛,還不老實地叫嚷,“我要喝酒!”
湛蓮叫人送上美酒,讓奴婢餵了他一口。一一咽下,猶不滿足,讓那奴婢端著酒壺餵他,直到一壺酒下肚,他才滿意地打了個酒嗝,叫了一聲好酒。
“公主大人,看在您這一壺酒的份上……”一一道人拖了個彎兒,“我也不說。”
湛蓮挑眉,淡淡叫人將他拉下去。
“等等,等等,”一一道人不想這公主這等沒耐心,他忙道,“要我說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兒,我就說。”
“什麼事?”
“放我出城。”
湛蓮道:“我哥哥說要殺你,我管不著。”
“這可是天大的秘密,公主大人,您就不想知道麼?”一一道人道,“這事兒,只有皇帝老、皇帝老爺知道,還有我知道。”
湛蓮有絲心動,她沉吟片刻,“你且說來,我覺著值得便保你一命,但出城就另當別論。”
“此話當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一一道人眯眼看湛蓮通身氣度,好似四周有龍氣縈繞,當是他此劫貴人,他咬咬牙,“好!”
老道叫她把下人遣走,順和不放心,又叫人拿了鐐銬來銬上,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
“你說罷。”
一一道人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我也不知此人是誰。”
“……”湛蓮考慮著要不要將他就地□□。
“你看誰人身上佩著一塊白脂飄紅的美玉,那人就是皇帝心愛之人。”
湛蓮心下一個咯噔,只覺胸前美玉微微發盪。
“此話怎講?”
“公主大人,你見過這塊美玉麼?”
湛蓮遲疑地搖了搖頭。
一一搖頭晃腦,“那是一塊上好的白玉璧,其內有紅暈,但那原本是沒有的。你可知紅暈是甚?是皇帝的真龍之血!”
湛蓮吃驚,“此話當真?”
“自是當真,那玉便是我施了七七四十九天法,皇帝小兒割腕流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血養出來的。”
湛蓮倒抽了一口涼氣,那飄紅,竟是三哥哥養出來的。割腕,流了四十九天的血!
怪不得那時三哥哥將她放在孟府不聞不問,不叫她進宮,也不來看她,原是不想叫她發現這事兒!怪不得七夕夜因她發脾氣趕來,他的臉色那般蒼白,左臂總是耷拉著不動!
湛蓮思潮翻騰,幾不能言。哥哥騙她是讓人找來的,一句也不提他以血養玉之事,她因閭芙之事,要砸了那塊玉,哥哥還只是哄她,一點兒也不惱……
“平常人在自己身上動刀子流血還得想想,你說這要什麼有什麼的皇帝他毫不猶豫,還時而面帶微笑,除了救他心愛之人,還能有誰讓他流了龍血?你說對不,公主大人。”
湛蓮睫毛微抖,幽幽一聲嘆息。
第68章
湛蓮終是保住了一一道人的性命,但也沒有任由他離開,而是就近找了破舊道觀給他,讓他當了個觀主。
她進宮時告知皇帝此事。湛煊早知知曉了,由著她放過了一一道人,清清嗓子與她說這老道狡猾,不可多信。
湛蓮拉開湛煊的手臂,上頭只剩幾條未能痊癒的細白傷疤,一雙秀眉蹙得緊緊的,只要一想起哥哥一刀刀地割自個兒臂膀,她就心疼得緊,“三哥哥,下回再不准那麼做了。”
“一百回,一千回,只要能留住你,朕都做。”湛煊如此回道。
湛蓮真想撲進哥哥懷裡,罵他一聲傻哥哥,但又僵著身子不敢靠近。
她此番進宮,是假扮閭芙遷往菡萏宮、不,遷往芙蕖宮。皇帝本就欲改名,恰巧重了閭芙的名兒,正好令“寵愛”更上一層。
原菡萏宮的什物全都陪葬進了皇陵,湛煊大開寶庫,不遺餘力地將各種寶貝拿來充盈芙蕖宮,樣樣都是鳳毛麟角,價值連城,就連被子,都全是由金蠶絲層層疊出來的,民間達官貴婦為爭一條金蠶絲帕都能鬧出人命來,可想而知這一絲被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