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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這全雅憐進來,明德帝處處試探於她。他故意選了紅針而非碧羅,故意命人微挪泰來齋擺設,他故意選中四樣蓮花兒曾不愛吃的點心與雞蛋羹,又密命順安在雞蛋羹里摻進一丁點紅參碎屑。
明德帝覺著自己瘋魔了,面前這個眼生的女子分明不是兩年前已在他懷裡離去的蓮花兒,但她的舉手投足,神情語氣,還有樁樁件件膽顫心驚的巧合,讓他無法克制地滋長一個瘋狂的念頭。
他疾步上前,將那隻吃了一口的雞蛋羹搗得七零八落,並將其推至湛蓮眼前質問道:“哪裡有紅參?你休要胡言!”
湛蓮道:“那股怪味那般沖鼻,怎會沒有?”
“陛下……”秦才人不解二人爭執深意,只恐怕聖駕吃食中有人下毒,意欲開口,卻聽得皇帝大聲將她喝退。
秦才人不敢抗旨,惟有喏喏退下。
明德帝放下蛋羹,長臂一伸擒住湛蓮細嫩的脖子,陰鷙無比地道:“說,你是何人?”她若答錯了一個字……
湛蓮吃痛,嘴裡答道:“我是全雅憐。”
明德帝剛硬的大掌加重一分力道,“你是何人?”
湛蓮面紅耳赤,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明德帝的手,“我是一塊蓮花狀的玉佩!”
明德帝如遭雷擊,忙不迭撤開了大掌,倒退一步。
那朵惹人憐愛的菡萏兒,曾在臨終前淒淒與他說道,她說來世要當一塊玉佩,時時陪在三哥哥身邊,又不讓三哥哥再受死別剮心之苦……
蓮花兒的最後一段生路惟有他在身邊陪伴,她在他耳邊的喁喁輕語,又還有誰人能得知?
明德帝深深吸氣,下唇不住輕顫,這位年輕有為的帝王,面對一個他一隻手便可掐死的小小弱女子,竟生出比敵國有千軍萬馬更大的惶恐來。
“你……”皇帝從不知道,自己竟有說不出話來的一天。他喉頭滾動,吞下一口唾沫滋潤乾澀的咽喉,才可重新開口,“你是蓮花兒……”任憑世人說他瘋了也好,痴了也罷,這嬌人兒,的的確確是他的蓮花兒!
湛蓮雙手扶住脖子猛咳兩聲,卻是抬頭否認,“我不是。”
她定是怪他傷了她。明德帝不自覺滑過這個念頭,再次說道:“你是蓮花兒。”
湛蓮見哥哥眼中篤定更甚,心頭歡喜無比,嘴裡還倔強地道:“說了我不是,我是一塊……”
話音未落,湛蓮就被緊緊攬入了一個熟悉無比的懷抱。
這個胸膛仍是這般堅硬溫暖,這個氣息仍是這般好聞安恬,湛蓮也如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兜兜轉轉再次回到令她安心無比的懷抱,不免卸下一切包袱,頓時鼻頭一酸,哽咽輕軟地喚了一聲,“三哥哥……”
回應她的是幾乎將她箍碎的懷抱。
湛蓮眼眶一熱,簌簌掉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相認可是合了寶寶們的意了,寶寶們還不收藏撒花慶祝~~~
第20章
湛蓮撲在皇帝懷裡,歡喜泣淚許久,直至頸邊傳來一陣濕濡之感,才讓她驀然回神。
“三哥哥……”莫非是她的皇帝哥哥哭了?那個從來只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三哥哥哭了?
“嗯,”明德帝湛煊沙啞之極的聲音自她頸窩傳來,“再一會……再一會。”
湛蓮生生聽出幾分脆弱,依靠的胸膛賁張如鐵,可見主人此時緊繃著多大的力道。
許久,湛煊才緩緩抬起頭來,擁著她動了動手臂,在湛蓮看不見的地方抹乾了淚跡。只是面對湛蓮時那一雙赤紅眸子,仍泄露了主人不願妹妹看見的軟弱一面。
湛蓮見三哥哥哭了,卻是比她自己哭更加心疼,她拽著他的袖子,傻傻問道:“三哥哥,你怎麼哭了?”
“哥哥沒哭。”湛煊尷尬地偏頭眨了眨眼。
順安與秦才人在外頭不敢偷聽,只是許久還不見皇帝出來,不免有些擔心,順安輕輕地挪了兩步,伸了伸脖子,對裡頭不輕不重地試探喚了一聲。
明德帝的聲音傳來,“統統都出去!”
順安不解聖意,想著陛下怎會與全雅憐獨處這麼久,莫不是他已把她殺了罷?思及此,順安忙叫秦才人領著宮婢退下。
湛蓮忙悄悄道:“讓他們把東西拾掇好了再出去!”
湛煊凝視著她啞然失笑,仍是照她的話說了。
順安愈發古怪,這聖上一會兒要丫頭們移亂擺設,一會兒又要擺齊了東西,這莫不是又想念起永樂公主發起瘋病來?雖有腹誹,順安還是立即讓宮婢們收拾。
不出片刻,訓練有素的宮女就將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順安再次叫他們退下,又聽得明德帝道:“順安,你也出去。”
順安這下真是不知龍心了,他挑眼頗為擔憂地瞅了夾間一眼,默默躬身告退。
皇帝拉著湛蓮出來,讓她在榻上坐下,自己站在她的面前,捧著她的臉蛋細細地痴痴地看。
湛蓮被他看了好一會兒,不免勾唇輕笑,“三哥哥,你在看什麼?”
“朕看……”湛煊緩緩揚唇,一對黑眸還膠在嬌顏之上,“朕的蓮花兒,怎麼都是美的。”
湛蓮問:“哥哥喜歡我這張新面容麼?”
“喜歡。”湛煊回答得毫不猶豫。只要是他的蓮花兒,怎麼樣他都喜歡。
“可是你不僅把我這張臉一巴掌打腫了,還差點在我額頭上……”
湛蓮還沒說完,只聽得一道極脆又極重的扇巴掌聲音。再一恍眼,只見大梁朝最為尊貴的九五至尊左臉上,出現了一道清晰無比的巴掌印記,不消剎那,皇帝的左臉便變得又紅又腫。
湛蓮頓時起身驚呼,“三哥哥,你做什麼!”
“哥哥錯了。”好似打的不是自己,湛煊只輕撫湛蓮那柔嫩的臉龐,懊悔無比地開口,“哥哥是得了失心瘋了,才會打了蓮花兒,你最是個好人,別惱哥哥。”自己猶記得那一巴掌有多重,可憐他一直嬌養著的蓮花兒哪裡受過這種罪,想起當時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龐,湛煊就恨不得毀了自己作惡的手。
湛蓮好氣,“我不過頑笑話罷了,我什麼時候真惱過三哥哥,莫說打我,就是哥哥殺了我,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再說三哥哥打全雅憐,不也是因舍不下我麼?莫非我連這點道理也不知道?”她一面說,一面抓緊皇帝衣襟,踮腳仰頭去往他的左臉輕柔吹氣,仿佛這樣就能令他不疼似的。
湛煊輕喟,情難自控地再次攬湛蓮入懷。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他的心肝兒眼珠子。
湛蓮只覺與三哥哥相認,還什麼都沒說,就已到了晚膳時分。太妃聽她被明德帝叫來,也派人尋來了。
往時晚膳多是兄妹倆一齊吃的,只是現在身份有異,湛蓮自然不能與哥哥共用了。她戀戀不捨地瞅著湛煊,此刻她心裡跟翻江倒海似的,哪裡會覺得餓?
湛煊捏著她的柔嫩掌心,“你不必回太妃那兒,與哥哥一塊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