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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正作畫,蓮花兒可要來添上一兩筆?”
兄妹兩個往時常一同作畫,一個畫山,一個描水;一個潑墨,一個點染,二人甚而想了個名號,雕了金印,叫做熬石主人。
湛蓮一聽起了興致,點頭應下。
二人移至紫檀雕龍彎腿桌前,湖宣紙上的山水畫初顯輪廓,湛煊繼續拿了狼毫勾勒,湛蓮用石青點色。
兩人合作無間,其間並不多話,大抵一個時辰後,畫作既成。
湛蓮在奴婢拿來的銀盆里洗了手,看著三哥哥嘻嘻一笑。
“過來贅名罷。”湛煊放下筆伸個懶腰。
湛蓮依言過去,拿了一支小楷,沾了濃墨,彎腰仔細在邊角贅上熬石主人的名號,湛煊拿了金印給她,她從善如流地接過,用力按了下去。
“這畫兒可不能給母妃她們瞧見……”
攔腰摟住的長臂讓湛蓮驀地停下話語,一具堅實的胸膛抵上她的後背,龍涎香的氣息頓時縈繞周圍。
“蓮花兒這麼久不來看朕,心裡頭想朕麼?”低沉的聲音貼在她的耳邊問道。
湛蓮一個激靈,耳根子便紅了,她雙手去拉他的手臂,“三哥哥先放開我。”
“你先答朕的話,想朕了麼,嗯?”湛煊埋頭吸進她身上好聞的香氣,在她頸邊輕啄一口。
湛蓮差點跳起來,“不想,不想,一點兒也不想!”她一面說,一面七扭八扭地掙扎。
湛煊被她磨得倒抽一口氣,他雙臂緊箍著她,讓嬌軀密密貼上他火熱的身軀,頭一偏便想咬她的唇兒。
湛蓮將頭往左扭得偏偏的,“三哥哥再親我,我就咬自己的舌頭!”她捨不得咬他,還捨不得咬自己?
湛煊聞言頓時停下,她咬他不打緊,咬自己他怎不心疼?他深吸兩口氣,腹下火熱抵了兩下,緩緩地放開了她的身子。
臀兒被什麼硬東西戳了兩下,湛蓮心有疑惑,時機不對卻不敢多問。
湛煊仍在湛蓮身後站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了躁熱,轉過她的身子,“蓮花兒,你瞧,你嫁給了朕,日子與平時並無兩樣,朕依然愛你,疼你,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好麼?”
“三哥哥,你快醒醒!天地間自有人理倫常,我雖換了身子,仍是與你一父所出的妹妹湛蓮,你我本是兄妹,怎能成了夫妻?這怕是要被雷劈的!”湛蓮急道。
湛煊長長吁了一口氣,凝視她正色道:“蓮花兒,朕與你說一件事兒,你且仔細聽著。”
“哥哥要說什麼?”
湛煊皺眉權衡許久,才緩緩道:“朕與你,並非兄妹。”
“你與全雅憐?”
“不,湛煊與湛蓮,並非兄妹。”
“哥哥胡說!”湛蓮喝道。皇宮內苑,惟有皇帝與皇子是真男子,那時大皇兄也不過十歲,她不是父皇與母妃所生,難道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麼?
“朕金口玉言,何曾瞞騙過你?若非事出無奈,朕絕不會把這事兒告知於你。”
“那我是哪裡來的?”
“你確是淑靜太妃之女沒錯,但生父並非父皇。你只需知曉這些,其餘不必問,朕也不會說。”
第65章
湛蓮掉入了迷惘的泥濘之中。
她的三哥哥說要娶她。她的三哥哥說他們不是兄妹。
湛蓮坐在公主府里的蓮池亭邊,慢慢悠悠地扔著魚食,心不在焉地看三色錦鯉爭相搶食。
她不是父皇的孩兒,不是湛家皇室的六公主,那她又是誰?三哥哥執意不說,只說若她不信可與太妃當面對質。可她現下已是全雅憐,如何去向母妃問詢,況且即便她是永樂,也難已啟齒……
三哥哥定是騙她的,不,三哥哥定不會在這樣的大事兒上騙她,他知道她定會難過。
湛蓮相信哥哥勝過相信自己,幾經掙扎,她仍是動搖了。
她沮喪地將一袋子魚食全都撒進池中,由著蕊兒拿濕手帕為她淨手,秀眉緊緊蹙起。
那她究竟是母妃與何人所生?為何誕於皇宮,父皇為何不知?
疑團一個接一個,讓湛蓮倍感惆悵,她與三哥哥不是兄妹……
喜芳擔憂地看著主子,昨日自宮中回來,主子一直悶悶不樂,不知陛下究竟與她說了什麼。
“殿下,門外有一張拜貼。”
順安的到來打斷了湛蓮愈發低迷的心思,她打起精神接過一看,嬌顏微怔。
待錦鯉全都散去,湛蓮才道:“請孟二爺入正堂一敘。”
孟光野穿著一身黑色繡雲紋常服大步走走正堂,撩了袍子便欲下跪行禮,湛蓮道:“既是故交,便免了禮罷。”
高大男子聞言抬頭抱拳,“多謝公主殿下。”
湛蓮請他坐下,讓人奉上皇宮御貢的紅針茶。
“這茶苦澀,我不愛喝,陛下愛喝,你且嘗嘗看。”湛蓮道。
孟光野聞言揭蓋品了一口,稍作回味,道:“此茶雖苦,卻苦中有甘,甚好。”
湛蓮一哂,“你覺得好,便好。”
孟光野亦是一笑。
二人對上視線,皆為一愣,繼而不知為何,兩人都淡了笑容,垂首沉默不語。
喜芳表面淡然,實則心急如焚。主子分明已被天家親了嘴兒,不已是篤定了要進宮侍駕的麼,這還與孟家二爺相見,眉來眼去,若是被天家知道了怎生得了?
好一會兒,湛蓮喝了一口自己的碧羅,問:“二爺來此,有何貴幹?”
孟光野抬頭,壓抑的眼神停在那常常思念的嬌顏上,“我……來看看殿下,不知殿下近來可好?”
“謝謝你的掛記,我很好。”
孟光野見她氣色紅潤,便知所言不虛,輕輕點了點頭,帶些寬慰道:“那就大好了。”
二人又沉默下來,湛蓮不知怎地,喉中微苦,片刻又道:“我這公主府景色不錯,你可願隨我走一走?”
孟光野道:“樂意之至。”
兩人出了正堂,湛蓮領著他穿過弄堂,走了一段迴廊,踏出拱門便到了後花園。園內巨石假山林立,竹木艷花隨處可見,千窗便有千種風景,美不勝收。
湛蓮也如順和般,每到一處有牌匾的亭台樓閣,皆會告知孟光野是皇帝親筆,她三哥哥的書法很是飄逸灑脫,她自是有榮興焉。
孟光野得知這裡頭竟多是明德帝御筆,暗中吃驚不小。即便是皇親國戚,家中有一副天子御賜筆墨就已感恩戴德,她究竟獲了怎樣的恩寵,才能如此榮寵加身?天家對她,究竟是……
孟光野敏銳地察覺出異樣,他沒來地升出一抹尖銳的難受,然而心念迴轉,卻是更為苦澀的挫敗。
事到如今,萬事已空。
轉眼便見後花園出口小門,湛蓮心頭滑過一絲失落,她抬頭看看身邊男子,藉故欣賞一片菊色,停了下來,“方才你問我近況,我卻還不知你近來如何,你的傷,全都好了麼?”
孟光野跟著停了腳步,喜芳蕊兒領著一群奴婢緊跟在後頭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