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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蓮沒想到表弟八歲了一個字也不識得,這真真是大笑話,“明兒,不,今兒下午就請個德高望重的先生來,與他授課,他必須一日要習得二十個大字,若不識得,就不給飯給他吃!”若不下點狠功夫,她這弟弟就沒救了。
黃子傑一聽,立馬就覺肚子開始叫了。“我不識字,我不學!”
“住口,如今你們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得聽我的話,你不聽話,少不得板子伺候!”
“我要娘,我要娘,我要回去,娘,爹——”
二妮兒聽了,也跟著哭起來,“我也要娘……”
湛蓮輕嘆一聲,抱著二妮兒道:“莫哭,姐姐再尋思尋思,你娘若好,改明兒就把她接來。”
“我娘好……”
湛蓮安撫地點點頭,抬頭見大妮兒不哭也不鬧,只由著黃子傑在她身上揩鼻涕。
待叫人將弟妹們帶下去,湛蓮交待道:“往後就照我說的做,子傑若是學不好,就餓著他!幾日兒他就乖順了。”
順和點頭應是。
湛蓮想一想,又道:“若是大妮兒二妮兒偷偷給他送吃的,也莫攔著。”
順和再應。
湛蓮再想一想,最終道:“看著他們注意著點兒分寸。抱一抱行,別叫兄妹間抱太久了。”
第六十四章
湛蓮在公主府住了幾日,日日聽黃子傑寫不出字餓肚子,而後大妮二妮兒藏饅頭給他送去。
忽而一日,湛蓮說是在府里睡覺不安穩,要管家去張貼告示,看看有沒有法力高深的道家亦或佛門來替公主府作法。
湛煊得知了消息,眉頭大皺,“怎會睡不安穩,先前沒叫人驅邪麼?”
順安安然答道:“殿下住進公主府前,已輪番叫道士、和尚等人作法驅邪,大門鎮著一對前朝石雕大家牛高瞻的石獅,每道門上貼著神荼鬱壘二尊門神,大門上懸太極八卦,想來應是沒有小鬼進得了府中。”
“那為何殿下睡不安穩?”
順安老眼偷瞄,小心翼翼答道:“陛下,殿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湛煊愣一愣,忽而好笑。莫非蓮花兒真以為他中了邪,想要找人為他驅邪?他搖了搖頭,罷了,她既然不死心,便由著她擺弄罷。
只是說起這事兒,湛煊又想起另一件事,“那道士,尋到了麼?”
順安道:“一一道人尚無消息。”
湛煊哼了一哼,隨手打開一本摺子,卻是內務局總管平弘文呈供的,上疏的正是皇后告賢妃借刀殺人一事。裡頭說林女官的確去過廚房,卻不知所為何事。廚房有一宮女名喚黑妞,她與林女官素無往來,二人身上卻穿著繡著彼此小名的肚兜,內務局斷定二人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黑妞早先打水時失足落水掉入井中,死無對證。除了那告密的燒火丫頭,再無人看見林女官往皇后吃食中下毒,更無林女官與賢妃密謀證據,況且林女官已死,臂上又有皇后誣我四字,令此事真相因證據不足,無從斷案。
湛煊冷笑一聲,無從斷案……隨便抓一個出來都不是乾淨的。
順安見湛煊面色難測,便知有人要遭殃。
誰知這回並非一人遭殃,明德帝因發現皇后難產事有蹊蹺大為光火,對後宮護龍脈不力的怒火殃及大小宮妃,所有妃嬪皆降階一等,皇后待出了小月子再做處置。
這連坐得狠了,二十幾個選侍降了階竟就無品無級了,皇帝遷怒,說她們待在後宮只會惹事,毫無用處,竟大筆一揮將她們全都遣出宮去。
可憐許多如花少女汲汲營營,只盼有朝一日幸得恩寵飛上枝頭,豈料轉眼間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全皇后表面沉浸傷痛休養生息,暗地裡心急如焚。天家仍對此事鍥而不捨,命內務局繼續追查,那夜伴在她身旁的產婆奴婢再次被內務局問審。內務局總管平弘文是個厲害人物,看似肥頭大耳慈眉善目,卻心思縝密斷案果決,原以為林女官與黑妞姦情惟有雁兒偶爾撞見得知,不想他竟從肚兜上發現疑點。倘若他再親自逼供,那些奴才說漏了一句話,屆時天家得知真相,依他如今急切想要子嗣的心思,她的皇后之位還能保得住麼?
全皇后把手中的湯婆子都快揉破了,才把雁兒叫來,“快傳信給全家,這麼多人,一個平弘文也拿不住麼?還有,那小蹄子在做什麼,真當自己是公主,住在公主府不知自己姓甚叫誰了?傳本宮懿旨,叫她進宮!”
湛蓮接到皇后懿旨時,多撲了幾層鉛粉的臉兒蒼白虛弱,她咳著嗽對那太監道:“公公,本宮也想進宮看皇后娘娘,可你瞧本宮這模樣,去了過病給娘娘,便是罪過。”
昭華宮的狐疑去了,乾坤宮的又來了。只是明德帝可比全皇后了解這嬌人兒多了,不僅派人順安過來請,還派了個御醫同行,順安說是帝覺天氣忽變,怕殿下著涼,故而叫御醫前來,以防萬一。
湛蓮總不能真讓御醫請脈鬧笑話,知道三哥哥這是鐵了心要她進宮一趟,她只能換了裝束進宮見駕。
“殿下,好些日子不見您進宮,奴才想念得緊,陛下也想念得緊哪,”順安涎著笑對不情不願的湛蓮道。
湛蓮叫眾人稍離三步,問道:“小公公,三哥哥可好?”
“陛下鴻福齊天,萬事皆好,就是天天念叨著您不去看望他。”
“那他……”湛蓮猶豫一下,“近日可有異樣?”
“殿下這話是……”
“哥哥可說了什麼胡話,亦或做了什麼怪事?”
“這……並無,陛下金體安康,都好著哩。”順安抹一抹冷汗,殿下是當真以為陛下中了邪了。他眼珠子一轉,“不過確有一事,奴才總惦記著。”
“什麼事?”
“殿下可知陛下因皇后難產的事兒,把整個後宮都給埋怨上了,全都降了品階不說,還把一群選侍小主趕走了,這會兒後宮只剩下幾個主子,陛下卻一個也不中意。”
湛蓮擰了眉,以眼神詢問他究竟想說什麼。
順安彎腰,以手攔在嘴邊,悄悄兒道,“不瞞殿下,陛下已經有半年沒寵幸後宮了!”
湛蓮心頭一跳。半年,不正是……
“奴才怕陛下陰陽失和,勸陛下再開後宮大選秀女,可陛下卻說天下女子皆無趣,他有您一人在身邊便夠了。”
順安本意是想替主子說說話,可湛蓮偏偏聽不出話里的情深意重,只聽見了陰陽失和這四個字。
是了,定是三哥哥陰陽失和昏了頭,身邊又沒有知冷知熱的人,便想拿她這妹妹來湊數了。
湛蓮進了乾坤宮,湛煊放下畫筆迎了上來,自是不讓她下跪請安,反而拉過她便噓寒問暖,問她在公主府住得習不習慣,吃的好不好,用的好不好,天變冷了,出來加衣裳了麼,他命人替她做的新衣裳喜歡麼云云。
湛蓮見三哥哥好似恢復了平常模樣,心裡頭大鬆一口氣。她著實不知該如何面對那樣兒的哥哥,還是這模樣的三哥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