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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等王妃說話,拍了拍手,一個丹晏婢女手捧一副畫捲走上前來,阿娜與其展開畫卷,裡頭是一鷹眼薄唇的大鬍子男子,他穿著異國的豎紋衣袍,大馬金刀坐在獸皮鋪設的王座上,精悍強勢之氣撲面而來。
“此乃我、丹晏國主。”阿娜道,“吾主年輕力壯,新王登基,想以王后之位、迎、迎……”
“迎娶。”湛蓮好心道。
“對,對,吾主想以王后之位,迎娶公主。”
湛蓮暗自好笑,這莫非是美男計麼?只可惜她著實不欣賞那一臉濃密的鬍鬚。
“多謝丹晏王的垂青,我受寵若驚,卻還是那句話,這事兒,我做不了主。”
阿娜眼中略顯焦急,她看向王妃,安晉王妃點點頭,接過話頭,“康樂公主,你可願先聽我一言?”
“王妃請講。”
“我也知女子要嫁去異國他鄉並非易事,但此事不僅僅關係你與丹晏王的婚事,同樣關係著我大梁百姓與丹晏百姓的和平。丹晏皇族向來對大梁虎視眈眈,丹晏王新登基,身邊還有許多支持對大梁發起戰爭之人,阿娜等人費盡口舌,才說服丹晏王向大梁求婚,以示友好。若是這一樁美事能成,恐怕將令萬千百姓避免生靈塗炭,若是不成,丹晏新王惱羞成怒,邊境戰爭又將無法避免,屆時,邊境上又將堆起大梁與丹晏將士的白骨之山。”
阿娜使勁點頭,跪在了湛蓮面前,“殿下,請您做丹晏王后!”
湛蓮看看阿娜,又看看安晉王妃,緩緩蹙起了眉頭。
“雖說陛下不許,但若是你本人願意前往,興許陛下會改變主意,”安晉王妃繼續道,“康樂公主,大梁與丹晏的和平,此刻全都攥在你的手上了。”
第78章
湛蓮聽完,淡淡點了點頭。她低頭摩挲湯婆子沉默不語。
上房內安靜了片刻,湛蓮抬起頭來,掃視二人一眼,“方才我聽了王妃與阿娜使者的話,我也有幾句話,不知二位願不願聽?”
安晉王妃與阿娜互視一眼,“請講。”
湛蓮道:“於我看來,丹晏國並沒有和親的誠意。”
阿娜一聽,下意識用丹晏語反駁一句,“不!”
湛蓮看向她,“阿娜使者,在我大梁,並非媒婆上門說媒,女兒家便一定得應承的,許是女子嫌棄兒郎臉上有顆大痣,或女兒家中嫌男子少了幾畝田地,亦或女子早已許配了人家……如果照貴國的意思,豈不是大梁兒郎一旦求親不成,就要與女郎家打個你死我活?”
阿娜聞言愣住了。
安晉王妃道:“兩國聯姻,自是與平民百姓成婚大有不同。”
“雖有不同,但道理卻是相通的,天家拒絕丹晏求親,自是有天家的道理,倘若丹晏王因此便要向大梁挑起戰火,那恐怕他的心裡就從未有過與大梁和睦邦交的念頭,公主即便嫁過去了,大抵也不過短短几年,十幾年,倘若有朝一日,他命令流淌著我大梁血脈的子孫來攻打大梁,那可真成了笑話。”
“這……”
阿娜焦急地用丹晏語說了一串話,大抵是丹晏王心中願意兩國和平,只有好戰者大臣不停讒言,因而公主嫁去便堵了好戰者的嘴。
湛蓮道:“一國之君若在這等大事上左右不定,談何誠意?大梁鄰國南燮、日那等,大梁並未與之和親,依然能和平共處,只因國主心中無戰。阿娜使者,我大梁天子金口御言,說一不二,他不許,便是不許。與其浪費精力在我身上,還不如回國去說服你丹晏國主。”
安晉王妃一聲喝止,“康樂公主!”
湛蓮讓人請阿娜暫且迴避,阿娜猶豫離去,安晉王妃道:“你可知你方才所言,被阿娜轉達與丹晏王聽,將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湛蓮道:“我就是厭惡丹晏打著友邦的旗號,肚子裡還懷著鬼胎。他們那是什麼說法,求親不成就要翻臉,莫不是以為大梁好欺侮?幸好這話還不曾被三、皇兄聽了去,要是他知道了,恐怕立即就出兵丹晏了。”
“康樂公主,你當打仗是兒戲麼?一旦硝煙四起,受苦的便是大梁的子民!”
湛蓮正色道:“我自是知道戰爭並非兒戲,如今大梁休養生息,國強兵壯,反觀丹晏,內亂才罷,新王登基,元氣定然大傷,此時來與大梁求親,怕也存了利用大梁穩固其政的想法。即便此次求親不成,丹晏王懷恨在心,妄圖報復也將是幾年後的事情了。屆時他們恢復元氣,大梁已更上一層樓,他們想藉故發兵,還得衡量衡量分量!”她頓一頓,“王妃,我也不願生靈塗炭,但這種半調子的和親,反覆只會顯得大梁軟弱,縱觀史冊,惟有強者才有權說出和平二字,它丹晏國還不配!”
才送走了神色複雜的安晉王妃與阿娜使者,順安便領著人來了。
“殿下,陛下見下雪了,怕您冷著,急急忙叫奴才給您送一件外披來,”順安笑著給湛蓮展示兩個太監抖開的一件桃紅羽緞面白狐毛鶴氅,“這鶴氅是昨兒才制好的,內里用的全是白狐胳肢窩的皮毛,最為暖和不過了。”
湛蓮輕笑,瞅了一眼竟不領情,“這才下了半日的細雪,哪裡用得著這麼厚的大氅?”
“唉,陛下這不是怕這雪不停歇,殿下您就用上了不是?殿下是否要進宮去謝恩,奴才與您一道回宮啊?”
今日被是要進宮的,看來三哥哥是怕她見下雪犯懶不肯進宮,又叫小公公來接了。
“那小公公你坐一坐,吃一杯熱酒,我去換身衣裳。”
“好咧,謝殿□□恤,殿下順道把新鶴氅披上給陛下瞧瞧。”
“我才不穿,這麼一點小雪就穿它,平白惹人笑話。”湛蓮皺皺鼻子,叫喜芳把桃紅鶴氅仔細收好,自己轉身進去換衣裳去了。
湛蓮進了皇宮,沒有去泰來齋,而是隨著順安公公到了離芙蕖宮很近的乾元殿東暖閣,明德帝冬日喜愛在此批閱摺子。
聽得湛蓮到了,湛煊笑著迎了出去,一眼便見披著大紅羽紗紅狐毛鑲邊斗篷的湛蓮走來,雪膚勝雪,紅袍似火,真真不知究竟是天仙,還是妖精。
湛煊先是被美色所惑,湛蓮走到跟前,帶來一陣外頭的涼意,卻是讓他皺了眉頭,他一把執了她的小手,“你怎地穿這般單薄,朕叫人送去的大氅也不穿,手筒子也不戴上,若是著涼了還了得?”
他一面說著,一面雙手包裹她的小手,為她只稍有些寒意的縴手呵氣驅寒。
“外頭一點兒也不冷,哪裡用得著穿那大氅?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哥哥這也不知道。”
“是是是,只你懂得最多。”湛煊刮刮她的小鼻子,寵愛地為她解下斗篷,執著她的手與她一齊步入內殿。
秦才人與暖閣內的奴婢一齊跟著皇帝走了出來,見二人入內卻沒有跟著進去,這已是不成文的規矩了,只要康樂殿下來了,陛下總是會讓她們離開好一陣子,之後才喚她們進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