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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多吸了幾口。
“韓叔叔,我們來比試騎技,如何?”
碧兒忽然聽到一個稚嫩的孩子聲音,她訝異地轉過頭,韓江流和忽必烈騎著馬,在糙坪上玩跳躍遊戲。
看到她,韓江流扼住馬韁,溫柔地一笑,跳下馬,向她走來。晨光里的碧兒,清新如柳,他的心控制不住為她急促狂跳。
“昨晚睡得好嗎?”他柔聲問。
她俏皮地對他擠下眼,兩人會心而笑。“小王子,你好嗎?”她笑著象忽必烈招手。
“堡主夫人,早!”忽必烈臉兒一紅,忙施禮。
“喔,你逃學哦,這可不是好孩子的行為。”她和他逗鬧,欲牽他的手,忽必烈不好意思地閃開,惹得她大笑。韓江流寵溺地看著她,好想擁她入懷,如果在每個早晨聽到她快樂的笑聲,該有多好啊,二年,漫長的二年,他痛苦地摸摸鼻子,輕嘆了一聲。
“讀書有什麼好!好男兒應該是一身英猛的武藝和無人可敵的騎術。”忽必烈響亮亮地說。
碧兒抿嘴一笑,“你皇爺爺是不是和你說,江山是靠在馬上英猛作戰得來的?”
“是的!”忽必烈驚訝地看著她。
“好啊,小王子,那麼打下來的江山,你如何守呢?你如何讓經濟繁榮、百姓富裕呢?也是靠作戰和騎馬嗎?”
忽必烈被問住了,清澈的眼眸窘迫地閃爍著。
韓江流真的很為她的碧兒自豪,這番話,任何一個閨閣女子都講不出來的,多麼欣慰她來自另一個世界,遇見了他。
“其實你如果讀史書,就會發現任何一個偉大的君王打下江山後,都會重用讀書人。書中是大乾坤,勝過百萬雄獅、千把刀劍。治國安邦,不能靠蠻力,要靠智慧。這樣才能讓你辛苦打下來的江山,一代代傳下去。”
“說得好!”碧兒的身後響起幾聲掌聲。幾個人愕然地轉過身。
君問天陪著拖雷還有一位蓄鬍須的尊貴男子向這邊走來,拍掌的是蓄鬍須的男子,長得瀟灑豪放,很糙原上的猛士氣質。
“見過三王子、四王子。”韓江流抬手施禮。
碧兒一怔,三王子窩闊台,這可是個大人物。忙盈盈欠身,忽然她不知如何自稱,只得羞澀一笑,走到君問天身邊,“親愛的,哦,呵,夫君,早上好!”她說過,人面上一定要好好配合他的。她輕挽住君問天的手臂,以示恩愛。
君問天一僵。
僵住的人還有韓江流,手腳一下冰涼,整個人象掉在了數九寒天的湖中。
拖雷、窩闊台,包括忽必烈則驚得下巴差點滑落在地上,很少見新婚第二日有這般落落大方的新娘子。這個新娘子,還是被冷落的新娘子,怎麼還能笑得象花兒開放一般?
“三王子是第一次來飛天堡嗎?”女主人盡職的與尊貴客人寒喧。
“啊……是的,我是第一次來,這次是替大汗來向君堡主道賀。堡主夫人,你讀過書嗎?”窩闊台是成吉思汗的三子,在四位王子中,最具智謀與心計。
“哦,識點字而已。”碧兒忙裡抽空打量君問天,臉色有些發白,好象睡得不太好。話說回來哦,君問天也不是一無是處,昨晚那麼醉還記得守諾,讓她有點刮目相看哦!她暗中對他眨了下眼,讓君問天僵硬的身子又僵了幾許。
“堡主夫人如此知書博聞,以後對君堡主的事務一定有所幫助。呵,夫唱婦隨,很讓人羨慕哦!”
“我家夫君才智雙全,無需我的相助。我在他的庇蔭下,享受富貴,呵,做個米蟲。”她一幅自豪的口氣,象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君問天臉上的肌肉哆嗦了幾下。
“米蟲?”窩闊台瞪大眼。
“就是米裡面的蟲子,不做事,卻把農人辛苦收穫的米吃掉,坐享其成的意思。”她皺皺鼻,吐了下舌,來蒙古這麼久了,有時還冷不防冒出以前的常用語。
“哈哈!”窩闊台朗聲大笑,看著碧兒的眼神多了幾份欣賞。“君堡主,有這樣風趣的夫人相伴,日子會過得很快哦。”
“呵,哪裡!”君問天淡淡地一笑,和拖雷對視一眼,二人之間有種奇特的默契在眼神間交會。
碧兒發覺君問天好象對拖雷很熟稔,對窩闊台則是尊敬中帶著疏離。她表情複雜地側過頭,看到韓江流沉著臉,默然無語的不知在看向何處。忽必烈到是對她露齒一笑。
窩闊力停下了腳步,“君堡主,你隔幾日要回大都的府邸居住,到時候,請到小王的王府一聚,小王有些事要麻煩君堡主,哦,帶夫人一同來吧!我要把夫人介紹給王妃。象夫人這樣有見識的女子不多呀,讓小王很是吃驚。”
“問天記住了,到時一定到府拜訪。”君問天客氣地說,扭過頭,“江流,可否麻煩你陪兩位王子還有小王子到湖邊走走。外面風大,我送碧兒回房。”
韓江流無言地點點頭。
“小王子,有空一起切磋功課哦,輸的人要刮鼻子的。”碧兒對著忽必烈搖手,拖雷眼眯了眯,深深盯了她一眼。
窩闊台走了幾步又回首,輕笑搖頭。
飛天堡的傭僕一個個眼瞪到脫眶,誰說新夫人失寵,瞧著堡主與夫人手挽手的走進廳中,甭提多恩愛了,這場景,以前的夫人沒過世時,也沒見過,畫面好和諧哦,看得人好羨慕。那些個在背後偷笑的家人們咂咂嘴,看來對新夫人可不能不敬了。
君問天沒有送她回君子園,而是把她帶進了帳房,碧兒打發秀珠回君子園收拾,看屋中沒別人,才鬆開君問天的手臂,吐了吐舌,“君問天,我的表現你滿意嗎?”她很沒形象地癱坐在椅中,看到桌上有果品,想起沒吃早膳,也顧不得冷,抓起一個蘋果就啃,現在還沒發明農藥,這蘋果一定環保,綠色食品啊,果真甘甜無比。
君問天默默站著,俊眉緊蹙。
他真的看不懂她了,昨天還象只小刺蝟,吼得和他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甚至還說要殺他,今天又象只乖巧的貓,在人前親親熱熱依著他,知道她是裝的,心中卻象被震出了一個洞。白蓮和他新婚時,兩人走出來,也倍受別人的羨慕,但那是因為白蓮的美貌,而今天,眼高於天的三王子窩闊台卻因為她的慧黠,不避嫌對她大加誇獎,聽著他都有點想拉臉了。她比他有面子,一進飛天堡,就被邀請進王府做客。白蓮和他成親一年後,才被拖雷王子邀請做客。不過,她那幾句話可真是嚇了他一跳,誰家小姐懂治國安邦,蒙古人就是馬上奪天下,哪裡會想那麼遠?她卻一語點睛。春香一早過來哭訴,說新夫人如何如何,他又看錯她了,這堡中一大半是白蓮的忠僕,對碧兒肯定看不慣,本以為她被欺負個幾日,會哭哭啼啼找他求助,現在看來,他這算盤是打錯了。她到底有多少能量沒被挖掘,還有多少個面是他沒有看到的。
君問天深究地看著吃得眉眼彎彎的碧兒。
“君問天,你父母親還在嗎?”碧兒突然問,今天沒有人提醒她一早要去給長輩行禮,她有點好奇。
“父親已過世,母親腿腳不太好,住在大都。你過兩天就能見到了。”他臉上浮出複雜的神情,“碧兒……你還住得慣嗎?”他想和她好好聊個天,可是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還可以吧!我昨晚睡得不錯,謝謝你對我的包容,所以我也要表現好一點。白天,我都會陪著你,你做你的事,如果要和別人談事,說一聲,我就回我的園子裡。呵,我也有屬於自己的地盤了,好大的庭院,真是不可置議。君問天,飛天堡這麼大,庭院又這麼多,有樹林有湖泊,不如開放給外人參觀,可以收門票,也會有不錯的收入哦!還有呀,你可以在湖邊建幾幢度假別墅,讓大都里的有錢人過來度假,收房租,又收服務費,一定蠻賺的。”她煞有其事的對他說,口氣有點婉惜他不懂利用資源。
君問天扶著桌案,慢慢在後面坐下,他真的很怕他會被她嚇暈過去。這什麼理論呀,聽得他想笑又覺得很有道理。
“君問天,如果我們和平相處,以後說不定也會成為朋友。有句話,我不知能不能講?”她放下果核,接過他遞上的布巾,擦了擦手。
“說吧!”
“可是我怕你生氣,你一生氣就吼,我也會語無倫次的刺你,那樣你又會失控。場面很怕人。不過,我還是想說,因為我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兩隻螞蚱,你若有什麼,會殃及池魚的。”
“上次是意外,現在不會了。”他放柔音量。
“那好吧!”她象鼓作勇氣地抬起頭,“君問天,你不要和那個拖雷王子走太近?”
十四,多少事欲說還休(上)
君問天炯炯的俊目掃過她的俏臉,含著一種壓制的訝異:“碧兒,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碧兒撇下嘴,對外張看了下,坐到他身邊的椅子上,這讓他的心又小小地顫了一下,“如果我算得不錯,成吉思汗現在應該身體不太舒適,臥床很久了吧!”
“你如何知道的?”
他突地嚴肅起來,努力吸了口氣。這種事在大都里都沒幾個人知曉,他還是和拖雷昨天私聊時才聽說的,大汗身體每況愈下,好象時日不多,為了怕西夏和大遼的探子知道,對外是絕對保密的。
“這個你先別管,在你的心中,拖雷是眾王子中最出息、也是最讓大汗滿意的嗎?”她擺了下手,毫不威懼他嚴厲的目光。
他僵硬地點下頭。
“你的判斷有誤。君問天,你不需要搞派系,安分守已做你的商人就好,大汗一日不昭告天下儲君是誰,一切都皆有可能。”她不是有先見之明,更不是對政治研究的有多深,她知道這個時期,蒙古將會出現一個千古懸案,讓所有的人大跌眼鏡,這都是歷史書上寫的,不會有誤。“如果你怕拖雷起疑,對他的小王子忽必烈多疼愛一點,這會讓你們君家代代輩輩受益不淺的。”
他會相信她的話嗎?上帝,求求你讓人相信吧!碧兒絞著雙手,迫切又擔心的看著他。君問天錯愕了半晌,幸好是坐著,不然真的有可能癱在地上了。他到底娶了個什麼樣的女子,不出茅蘆,便知三分天下,女諸葛在世?
“你有什麼依據這樣說?”
“我從你對三王子謙恭中帶著疏離的態度看出來的,呵,三王子可是城府極深的人。君問天,你是商人,無須參與到皇族爭戰之中。無論如何,這二年,你都要相信我的話。”她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果只圖眼前利益,你改投三王子門下吧!”她不知道他水波不驚的面容下是流著什麼暗cháo,無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