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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碧兒立刻規規矩矩地把手別在身後,她都忘了現在是一千年前的蒙古。
大快朵頤飯莊裡人也不少,有八成的桌上有人。
“客官,您來了!”一個掌柜模樣的漢子頭上扎了塊布巾迎上來,“啊,是韓少爺,你是來看望君堡主的嗎?多日不見,你越發的俊雅軒昂。快,請進,小二,準備雅座。”掌柜的對著裡面高聲喊了聲,又轉回身,臉上堆滿了笑,突然,他臉上的笑象被誰抹去了一般,他看到了韓江流背後的碧兒,嘴半張,神情驚愕,“你……你怎麼來了,快出去,快出去。”
“掌柜的,舒二小姐今日是我請的客人。”韓江流語氣透著濃濃的不悅,護衛似的把碧兒罩在身側。
掌柜的就象是個變色龍,表情瞬息萬變,他乾笑幾聲,“是韓少爺的客人呀,小人不知,小人不知,那請進吧!”後面那四個字,他是硬從牙fèng里擠出來的。
“哼”,碧兒斜了他一眼,高昂著頭,由韓江流引領著,走向一個比較僻靜的桌子。有錢就是大爺,她借著韓江流的勢,也神氣了一把。
“三個清淡的小炒,一鍋雞湯,一碟醬牛肉,兩碗米飯,另外,幫我打包二十個饅頭。”韓江流溫聲對掌柜的說。
掌柜的瞟了眼碧兒,閃到一邊,“韓少爺,不來壺酒嗎?”
“不了,一會還得和君堡主有事去。每樣都給我來大份,上快一點。”
掌柜的一樂,“韓少爺放心,小的一定挑最好的菜給你做,貨真價實,保你吃得開心。稍等會,菜馬上就到。你先喝杯菜,我去廚房吩咐去。”
“去吧!”韓江流揮揮手,轉過臉對著碧兒溫雅一笑,“這些夠嗎?”
碧兒一直好奇地在打量四周,古代的飯莊牆上掛幾幅山水畫就算是裝飾,其他還真簡陋,廳堂里多放幾張桌子就算飯莊了。“呃?夠呀,足夠了,飛天堡不管飯嗎?你要那些饅頭做夜宵呀!”一雙清眸忙個不停,瞧見隔壁桌上來了兩個穿著長衫背褡褳的商人。
“那是給你帶回去填填飢的,天氣還有點暖,不敢買太多,怕放不住。”他輕道。
碧兒歪著頭,眼眨巴眨巴看了他好一會,慢慢地,大大的眼中泛起了一層濕霧。韓江流一下緊張起來,“怎麼了?”
“我不要!”她哽咽地扁著嘴,搖了搖頭。
“不愛吃饅頭?”
“不是!”
“那是嫌少!”
她抬手拭去淚,“二十個饅頭,我可以混幾天,可是以後呢?韓少爺你只是來這裡做客,馬上要回大都的,你走以後,我情況不會改變,飽一時餓一時的日子很難過,不如就一直餓著。”
韓江流默然,臉色仍是溫文平淡,看不出任何心思。“我請飛天堡的趙管家多多照應你。”
“不要,這裡的人看我的眼神你不是沒見到,其實怪不了別人啦,我那個名義上的爹娘都那樣,我不要接受別人的照應,你是我來到這裡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象家人一樣親切,我才接受你的好,不要以為我是個隨便的女子。”她振振有辭地對他說。
韓江流窩心地一笑,“那我可真是幸運。”
掌柜的親自送端著菜過來。韓江流沒什麼動筷,一個勁地往碧兒碗中夾。
唉,她又不是大肚漢,飯量也是小小的,何況也要考慮身材之類的大事,她斯斯文文地咽著飯粒、喝著雞湯,看得韓江流直皺眉。
“這樣子不等到半夜,又會餓的,多吃點!”他強硬地命令。
“女生通常只吃這麼多。”她小聲地反駁。
“什么女生小生的,我不管,快吃。碧兒,要不我丟些銀兩給你,你以後自己過來買了吃?”他夾了一大筷牛肉塞進她碗中。
“今天沒有你,我連飯莊都進不了,要銀兩又什麼用,再說,我根本搞不清你們這裡的物價。”
“物價?”
清眸滴溜溜轉了一圈,“呵,就是那個一碗飯多少錢,不,是多少兩銀子這些交易……”
“你搶錢呀,一碗飯還幾兩銀子,是一文錢。”韓江流真是沒話說了,碧兒有的時候聰慧得驚人,有時候笨拙得連孩童都不知,說真的,他真有點不放心離開飛天鎮。
碧兒怕再說出什麼錯話,連忙埋頭扒飯。
“哇,見識了飛天堡,才知什麼叫富。萬頃的糙地、成千上萬的馬匹、幾座鐵山、銅山,這君問天莫談這一輩子,就是活個幾十輩子,這錢也花不完。”鄰桌一位紅衣粗面的漢子抿了口酒,轉過臉口水四she的對旁邊的黑衣青年男子說。
“可不是,”黑衣男子點頭附合,“君問天號稱蒙古首富,一點都不假。聽說這飛天鎮上有一半的鋪子都是他的,這裡是良馬的產地、鐵山、銅山的源地,每年都有許多商人到這裡,又買他的馬又買他的鐵、銅,吃的住的還要付他銀子,這裡里外外賺著,能不富嗎?”
紅衣漢子忽然壓低音量,用手遮嘴,“這君問天富是富,也樂善好施,可我聽說,此人是個最陰沉、可怕的人,終年不苟言笑,陰冷如鬼魅,心殘手狠,沒有人情,外面都傳,他的妻子就是被他殺死的……”
“不會吧!”青年男子倒抽一口涼氣,“他妻子不是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嗎?”
“那有什麼用,家花不如野花香,娶的不如嫖的,嫖的不如偷的。”紅衣漢子曖昧的擠擠眼,一臉yín盪的笑。
“你的意思?”青年男子不解地抬起頭。
紅衣漢子湊上他的耳,黑衣男子眼越瞪越大,直喘氣。
雖說非禮勿視,旁言少聽,可是這些教規對娛記不適用,偷看、偷聽就是他們的職業,她正聽得出神,突然沒了聲音,怎不著急?
“碧兒!”韓江流責備地敲了下碧兒在碗中挑個不停,卻挑不上一粒飯的筷子,“姑娘家不要聽人家胡說八道。”
碧兒嘻嘻一笑,回他一個吐舌的鬼臉,“我覺得蠻好玩的呀!對啦,你是他朋友,知道他那個緋聞女友是誰?”
十二,飯莊奇聞(中)
“你又亂說,什麼叫緋聞?”這個碧兒太怪了,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奇怪的女子了,他確信。
“就是剛剛那個傳說里和君問天要好的女子,還有他妻子真的是絕世美人嗎?”
“沒有那個女子。”韓江流端祥了她半天,“至於君夫人,我沒有直視過,美不美我不清楚。我覺得你就挺美的。”
對,對,做個女人“挺”美,她皮笑肉不笑的摸摸鼻頭,“不必特意安慰我,我若是美人,滿大街就沒個丑的了。”
“我是實話實說,你本來就……”韓江流正要往下說,發覺碧兒的注意力又轉向了鄰桌,他失笑搖頭。
鄰桌兩位漢子酒過半旬,面紅舌短的,“向兄,聽說你帳算得特精,我……不太相信。”黑衣男子搖頭晃腦地看著紅衣漢子,手在空中比畫著。
“我不是吹,這打算盤我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談生意,口算心算,幾兩幾錢,沒一個人能有我快。”紅衣漢子拍拍胸膛,得意地說。
“是嗎?那我今天就試試你是不是吹的?”
“放招過來。”
黑衣男子嘿嘿一笑,“我今天不做生意,就說個喝酒的。你聽著,李白街上走,提壺去買酒。遇店加一倍,見花喝一斗,遇到店加一倍酒,遇花喝一斗酒。三遇店和花,喝光壺中酒。借問此壺中,原有酒幾斗?”
可能是黑衣男子的音量太大,其他桌上的人都聽見了,聽著聽著有些意思,一個個轉過頭來,玩味地看著這邊,也有些皺著眉默算著。
“這……這……”紅衣漢子張口結舌,一時有點回答不上,臉紅一塊紫一塊的擰著眉苦思著。
“八分之七斗。”林妹妹脫口說道。這也太小兒科了吧,頂天立地的男人玩小學數學。不對,古代沒學過分數,這得數該怎麼表達?她忽然嫣然一笑,對著鄰桌舉起手。
“姑娘,你……有什麼事嗎?”黑衣男子突然被一個大姑娘緊盯著,原先打結的舌展不開了。
“碧兒,別鬧。”韓江流按下她的手。
按下了手卻捂不住嘴,“這個很簡單呀!如果一斗分成八個杯,那麼原先李詩仙喝的那個壺裡差一杯就是一鬥了。”這樣解釋八分之七該明白了吧,碧兒得意地彎起了嘴角。
“你說簡……單?”黑衣男子結結巴巴地問。
紅衣漢子額頭上密密的汗,漲紅著臉點點頭,“照姑娘這種說法反推,確實是這樣,慚愧,慚愧。”
韓江流震住了,碧兒真的算對了?他剛才沒太聽清楚題目,又象詩對象詞的,一會兒花一會兒店的,雲裡霧裡,他眼中只看到碧兒。天啦,這小丫頭是個怪才嗎?
飯莊中其他人,包括聞聲趕過來的掌柜的都象看怪物一般看著碧兒,嘴巴半張著,合都合不上。
“這道題,是一年前我在大都遇到一個紅毛商人,他說他來自俄羅斯,他說給我聽的,我……再說給其他人聽,沒有一個有算得出來,姑娘你是怎麼算的?”黑衣男子到是很謙虛,拱手施個禮,不恥下問。
“我……說是用心算的。”總不能說她小時候學過吧!
“姑娘,你真是厲害!”紅衣漢子嘖了下嘴,“那姑娘聽說過孫公有道千古迷題嗎?”
碧兒搖搖頭。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紅衣漢子話音剛落,碧兒就接過了話。“雉二十三,兔十二。”汗,還是小學算術數,真是委屈她這齣自名校的本科生,雉也是雞,兩隻腳,兔四隻腳,用未知數一帶,很快就能算出來。
飯莊中響起一片“噓”聲,眼珠子差不多掉了一地。
“姑娘,你真是神算呀!在你面前,我自愧不如。今日我真是長了見識,真正的巾幗不讓鬚眉。”紅衣漢子抱拳,頭深深埋下。
“呵,呵,哪裡,哪裡,這些只是雕蟲小技,不值一提。”碧兒訥訥地笑著,心中卻有點得意,在古代出名好象不難嗎!
韓江流一直默不作聲,深深地看著她,覺得心口微微波涌,碧兒不是俗女子,有一頭為馴服的捲髮,也有一顆慧黠的心,還有落落大方的性情,超越了他認識的所有女子。為此,他動容。雖然認識不久,可這一天之內,他感覺得到他無法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