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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陸掌柜教他的。
“少爺!”管家在門外輕輕的叩門。
韓江流收好桌上的書信,鎖進抽屜,“什麼事?”他穩定了下情緒,走過去開門。韓府的家僕這些天個個都是一臉灰暗,提不起精神,他現在是他們的主心骨,撐也要撐起一臉鎮定、堅強。
“飛天堡君堡主來了,現在花廳用茶。”管家不安地看著韓江流。君堡主和少爺是好朋友,可是莊主這次故世,堡主卻沒來祭拜,剛剛進來時,一張俊臉寒氣懾人,他真的擔心又有什麼事發生。
韓江流抿了抿唇,“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說起來,君問天已經對他算仁慈了,可能是因為爹爹故世的緣故。
君問天沒有品茶也沒有落座,背著手站在廳中,俊目銳利地凝視著廳外。
“君兄!”韓江流拱手,跨進門內。
“韓少爺太客氣了,我沒你這種窺探朋友妻的兄弟。”君問天眯起眼,毫不客氣地說。
韓江流落寞一笑,“是的,我確實不配做堡主的朋友。君堡主,你想打還是想罵,儘管過來,我沒有話說。”他站在君問天面前,很詫異君問天的憔悴。
“打你只會髒了我的手。”君問天冷笑,“你的衝動與幼稚,上天已經懲罰於你,不需我親自動手。”
韓江流頷首:“可能吧!從天堂到地獄,不過如此,這是我的報應。可是,君堡主,我不會後悔,即使時光倒流,我仍然會那樣去做。”
“哦,”君問天一揚眉,“你還理直氣壯呢,那麼,怎麼不繼續呢?”
韓江流幽幽地吐了口氣,“我的幸福已到盡頭,我沒有辦法再給任何人什麼承諾。”
“不是現在,而是一開始,你就沒權利給別人什麼承諾。幸好韓莊主已故世,如他得知你和朋友的娘子私奔,只怕他不自盡,也會憋你氣得吐血身亡。”
“為碧兒犯什麼樣的錯都值得,我們……的相遇,情不自禁的動心,看著她成為你的娘子……我們定下的誓言……整個過程,我至死都無憾。若不是四海錢莊現在這種情形,我不會輕易退卻的。”韓江流痛楚得整張臉都變形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個大言不慚地勾引別人老婆的人。韓少爺,別那麼自信,雖說你比我先認識碧兒,占了點優勢,可是上天讓她嫁給了我,就已經註定了我們夫妻之緣是別人搶不走的。看在韓莊主剛剛去世、四海錢莊風雨飄搖的情形,我暫時不和你計較,但這筆帳我遲早會從你身上要回來的。”
“好啊,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韓江流自嘲一笑,“我除了仇恨,還有什麼呢?”
“韓江流,你還不夠狠。想戰勝你的敵手,可不是呆在屋子裡怨天尤人。你太被動,主動出擊,才能掌控住實際。哼,你……有得學呢!”君問天輕蔑地聳聳肩。
“多謝君堡主賜教。”韓江流很意外君問天會對他說這一番話,心中不禁訝然,不過,感觸很大。“君堡主,你來找我……什麼事?”是為碧兒嗎?
君問天轉過身,正視著他,“你是怎麼認識我夫人的?”
韓江流一怔,“我們是在糙原上相遇的,碧兒怎麼了?”
“不要直呼我夫人的閨名!我夫人其實不是舒富貴的小女兒,對不對?”君問天抑制住心底的忐忑,故作平靜地問。
韓江流傾傾嘴角,淡然自嘲,“我以為這個秘密永遠只有我獨享,你還是發現了,呵!白蓮夫人去世那天,我去飛天堡祭拜,從大都出發有點早,天放亮就進了糙原,在路上我看到碧兒……對不起,我一時改不了,她昏睡在糙地上,我叫醒她,她講話的語氣和用詞非常的怪,她搞不清楚現在的時代,也不知自己是誰,可是卻不象失憶,而象是迷路的人。舒夫人遇到她時,她根本不認識舒夫人。似乎她是有舒碧兒的身體,卻不是舒碧兒的靈魂。”
“那……她到底是誰?”君問天緊張得手心滿滿的汗水。
韓江流苦澀一笑,“我也不很清楚,她特別特別聰明,曾經和我說要去擺個卦攤,專門算幾十年、幾百年以後的事。她說過她做過一個夢,夢裡有爹、娘,還有一個兄長,離現在很遠很遠,在夢裡,女子可以上學、出外做事,男女結合要先戀愛、然後求婚……呵!”
“林仁兄??”君問天靈光一閃,突地想起碧兒有幾次在夢中叫過這個名字。
“呃?”韓江流瞪大眼,“碧兒她還有一個名字……叫林妹妹,我想林仁兄有可能是她兄長吧!我猜測,妹妹,也就是碧兒有可能來自……未來。”
君問天驚愕地揚起眉,無法置信地盯著韓江流。小闖禍精來自未來,這太匪夷所思了。“不,不可能的!”他喃喃自語,不願去接受這個事實。未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她為什麼會來這裡?就為了和他成婚、擾亂了他的心,然後狠心別離?
“她好像知道從哪裡,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可以回到她來的那個地方。但是……她答應為我永遠不回去。她很想家,很想很想的時候就要我叫她的本名,說怕有一天她會記不住原來的名字……我知道得就是這麼多……現在,一切都已隨風了。”韓江流悠悠地嘆了口氣,多麼美麗的往事啊!
君問天憤怒地瞪著韓江流,心因為妒忌而脹痛得厲害,憑什麼韓江流對碧兒知道得這麼多,憑什麼他可以和碧兒共有這些回憶,那個人應該是自己,是君問天。
“她暈倒的那片糙原靠近哪裡?”他問道。
“糙原中央不是有一面大湖嗎,在那附近,糙原那天出現天狗吞日,刮過一陣狂風,她也許就是那陣風颳過來的。君堡主,碧兒……她好嗎?”
君問天低首,顫抖地閉上雙眼,重重的無力感從心底升起,“碧兒她……已經失蹤十日了。”
韓江流跌坐在椅中,臉色蒼白,“難道她……已經回去了嗎?”
“沒有我的允許,她不敢!”君問天握緊拳頭,堅信地說道。上天不會如此殘酷的,在他初嘗心動的愉悅時,就奪走他所有的快樂。
他不要向命運妥協,一定可以找回他的小闖禍精,不計任何代價。
四十六,夢裡花落知多少(上)
薑是老的辣,小狐狸也是鬥不過老狐狸的。
窩闊台晚朝和耶律楚材一同回到耶律楚材的小院,找遍各間廂房,都沒有看到碧兒的身影。家僕謙恭地回稟,君堡主打聽到夫人的下落,已經差人接走夫人了。窩闊台當時就如一盆涼水澆到底,整個人全傻掉了,手中捧著從宮中帶出的一盒新醃製的蜜餞,“啪”地一聲散了一地,甜膩的氣味飄散在小院中,碧兒這幾天吃藥都是苦著一張小臉,他特地尋來給她吃藥後過過口。
“耶律先生,是你通知君堡主的嗎?”他低吼道,橫眉怒目。
他不做與碧兒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美夢,但是在她病BB S.JOoYO o .NET 著時,至少有機會疼惜她、寵愛她。他第一次用了心的去討好一個人,這對於他來講是個新奇的感受。要求不多,看著她一天天痊癒,對他微笑,陪他聊天,不在意身份、等級,他就是一個盡力想博得女子芳心、得到女子青睞的男人,這種付出和等待讓他體會到一種從不曾有過的甜蜜。就這麼一點小小的奢望,難道也不可以嗎?
耶律楚材不慌不忙地抬手施禮,“王爺,老臣今日一直伴隨在你身邊,沒有時間和機會去通知君堡主!王爺日日跑老臣這小院,有心人不是很好奇嗎?老臣這小院就幾間廂房,能藏什麼?隨隨便便躍上圍牆,就會看得清楚。看清楚了,送個消息能要多久?”
“你是說是……”窩闊台擰著眉,咽下欲出口的話,臉拉得長長的,咬牙切齒,“小王忍、忍、忍,忍到登上大汗之位那一天,小王一定……不會再這麼委屈自己了,看誰還敢違背小王的旨意。”
“王爺,堡主夫人幸好是呆在老臣院中養病,老臣這把年紀,無人敢非語,若是傳出是王爺有意藏著堡主夫人,怎麼向君堡主交待?王爺你快快不要聲張,裝著不知這回事好了,老臣自有話面對君堡主的責問。君問天可不是大都城中不聞一名的人啊!”
“知道啦!”窩闊台哼了一聲,負氣地一跺腳,不耐煩地揮揮手,“小王相信你有應對之語。好了,小王先行回府。”碧兒不在這,這裡就沒必要多呆。白天已經對著這老頭一整天,聽訓聽得耳朵根都起繭了。只是,只是再與碧兒這樣不避嫌地輕鬆相對,要待何時?唯有夢中了!
耶律楚材撫長須,搖頭嘆息,英雄難過美人關,君王也不例外。想不到三王爺這麼個城府極深之人,動了心也如青澀少年。幸好他棋高一著,算準三王爺不好與君堡主對質,更不敢追到君府,這下,三王爺應該和碧兒小姐相見無期。時光會磨滅一切,三王爺慢慢就會忘記這一切,專注於國事之上。
“管家,堡主夫人現在安好嗎?”他低聲問跟隨多年的老管家。
“嗯,安置在老先生從前購下的小別院中,夫人身子骨還弱,再服幾天藥才能痊癒。城中每家旅館都受到飛天堡重託,小的不敢讓夫人住旅館。夫人出門也是蒙著厚厚的頭巾,別人認不出的。”
“嗯,讓服侍夫人的丫頭們靈巧點,”耶律楚材神色凝重地說道,總覺著這堡主夫人是個隱患,早點送走才放得下心來。四王府的人也在打聽她的下落,君問天更象發了瘋似的,三王爺又這樣,這個謎樣的小女子,影響可不小哦。
歷時一十六天,碧兒終於象從前一樣活力四she,這一天,恰好是農曆除夕,老天很給面子,陽光艷麗,風溫柔和煦,隱隱約約透著點春的痕跡。
“碧兒小姐,老夫想過,也許應該把你殺了才是正確的”耶律楚材站在院中,看著碧兒張開雙臂、閉著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眉眼彎成弦月,俏臉暈紅。一邊,老管家正在指揮車夫裝車,碧兒今天要回飛天鎮。
“也許就代表不確定,不確定的事就證明老先生在猶豫,還沒考慮成熟,還說明老先生仔細地推敲過,不殺我比殺我更確定。呵,因為老先生是孔夫子的學生,不會濫殺無辜,我可是老先生好不容易治好的病人啊!”碧兒嘟著嘴,俏皮地一笑,“何況我已是一個快要離開的人了,老先生,不要太想我哦!還有,打擊一下老先生,對三王爺期待不要太大,免得太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