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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問天慍怒地看著她,俊美的五官緊繃,表情越來越冰寒,“你還真是大度!”
“對,這就是我的優點呀!相處久了,你會發現我的優點數不勝數。”她大言不慚地翻翻眼,毫不心虛,與他相比,她足可以堪比純潔的天使。
“然後你會不會要求我,也同樣對你大度,你盡可以閱盡天下男色,夜夜換新郎?”他陰冷地從牙fèng里擠出了這句問話,臉色鐵青。
碧兒難以相信地眯起眼,真是沒救了,這個吸血鬼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他以為人人都和他一樣嗎?她挑眉不悅地搖了搖頭,很嚴肅地說:“我很討厭你這個問題,莫談去做,你有這樣想我,就是對我的侮辱。在我們有婚姻關係的每一天,我都會恪守一個妻子的本份,雖然我不會女紅,也搞不清你們的所謂禮節,但道德上絕對不會失守。”
君問天神情緩緩放鬆,但商人的精明又讓他對她產生了懷疑。“舒二小姐,聽了你的長篇大論,看似我是很受益,那麼請問你可以從這裡面得到些什麼好處?”
碧兒肩一下耷拉著,低下眼帘,重重地嘆了口氣,喃喃自語,“我沒有選擇,誰讓我是舒家的女兒呢!我那個賭鬼爹爹死腦筋,把那塊地賣了不就好了,精打細算,一樣可以過上好日子,偏偏搭上什麼嫁女,好象能一輩子沾什麼光似的。我估計他可能也是怕管不住自己,如果給了他銀子,他一下賭光了,日後還是要喝西北風。而讓女婿養著,心裡舒坦,還能向人炫耀。緋兒不肯嫁你,我又欠了緋兒的,沒辦法……怎麼樣,君堡主,你願意娶我嗎?”
“呃?”君問天被她臉上的無助和惆悵看呆了,心情有點複雜,忽然聽到她發問,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大小姐不願嫁我,你現在這樣子嫁過來,我……會覺得對不住你,你看上去很委屈。”
“不,”她忙否認,“不委屈,我情願的。我想過了,這飛天堡至少讓我衣食無憂,還能享一份清閒。反正也就一兩年,我就當靜心修行吧!”
“一兩年後你要去哪裡?”飛天堡是寺廟嗎?還修行!君問天緊繃的俊容不住的抽搐。
“哦,”碧兒眼珠轉了轉,運氣好的話,碰到日全食,她可以穿越回去,運氣不好,要求他給一筆錢,她就四處雲遊去吧。但這話她是不會說給君問天聽的,“嗯,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時候再說,放心,一定不會成為你的負擔。”她向他保證,嫣然一笑。
君問天深究地看著她,緩緩地說:“你今天來,是篤定我會聽你的?你認為,我把婚約也當成了生意?”
“君堡主難不成想娶你心儀的女子?呵,君堡主有見過緋兒吧,那你對她是一見鍾情,還是心儀很久?如果是這樣,就當我沒來過,我回去好好勸勸緋兒,嫁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不算壞事。”她拿著紗帽,諷刺地傾傾嘴角,站起身。“對不起,我把君堡主想歪了,你原來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她很禮貌地向他道了個萬福,準備告辭。
“舒二小姐,你一直都呆在舒園嗎?”他擰著眉,問。一個閨閣女人不應該有這麼冷靜的思緒還有這大膽的舉止,就連態度也讓人吃驚。一般女子和他講話,都是低眉斂目,不敢正視他。而她不僅是正視,差不多都是怒視。她卻說要嫁給他?
“應該是吧,好象有過一兩次夢遊。”她攤開手,聳了聳肩,“對不起,浪費你寶貴的晨光了,謝謝你很有耐心地聽我說了那麼多,雖然沒有結果。”她轉過身。
“等等!”他站起身,抿了下唇,手背到身後,“我會很審慎地考慮你所說的話,這婚姻大事不是兒戲。”
碧兒傾傾嘴角,斜睨了他一眼,“對,好好考慮下。”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但對於他來說,絕對是生意,碧兒心中輕蔑地一笑,知道他已經被她的建議所打動了。
“在這裡用過早膳,再走吧!”他很客氣地說。
“不了,我喜歡在舒園用早膳。”在這裡對著這張冰臉,吃什麼都會消化不良的。
君問天勾起一抹嘲笑,“那日後若嫁到飛天堡,你也要回舒園用早膳?”
“克服、忍耐、堅強、加油!”她握著拳頭揮了揮。
他一愣。
“我這個人適應環境很快的。”她扭頭一笑,“那些都是小事,君堡主還是考慮大事吧!”她意外深長地對他說。
君問天微微閉了下眼,“那下午見,舒二小姐。”
“除非你決定娶我,不然我想我們後會無期的。”她戴上遮住容顏的紗帽,掃視了一眼四周的廂房和庭院。
他沉默著,做了請先行的手勢。碧兒微微有點驚訝,他這是要送她出門嗎?
他果真一直把她送到大門口,中間可是穿過了好大一片林子和長長的車道。沈媽跟在身後,大氣都不敢出,飛天堡的家僕更是驚得嘴張了半天都不知閉上。
出大門時,碧兒回過頭又對他施了一禮,目光平視著他,坦坦蕩蕩,然後轉身走向飛天鎮。
君問天帶著茫然的表情站著,目送她的背影。“老天!”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怪丫頭可是太出人意料了,一大早跑過來自薦嫁給他,真不是普通的吃得消。
“堡主,舒二小姐來有什麼急事嗎?”趙管家從旁邊的小徑走過來,狀似不經意地問。
“哦,隨便說了點事。”他背著手,感到事情很詭異,可又挑不出那丫頭話里的毛病,她一吐為快,卻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他。一兩年內休了她,她就那麼急於離開嗎?飛天堡養的閒人多了去,多她一個又不為過,她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他到底要不要答應她呢?君問天第一次感到有些事脫離了他的掌控,他拿不定主意了。
“那午後去舒園的禮品要準備嗎?”趙管家豎起耳朵,沒聽清楚他在講什麼,追在後面問。
君問天象是沒聽見,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的,喃喃自語,走遠了。
天完完全全亮了,太陽升上有一尺多高,飛天鎮上的各家店鋪紛紛開門、灑水,打掃廳堂,又開始一天的忙碌。
“舒二小姐!”碧兒正走著,忽聽到有人招呼,轉身一看,又是大快朵頤飯莊的掌柜的,他現在對碧兒有種五體投地的崇拜。“這一大早去哪呀?”
“我正要回舒園!掌柜的生意興隆呀!”才開店門,夥計端上幾大籠熱氣騰騰的包子,一會兒,就被搶購一空。
“二小姐,過來吃個早膳吧!你很久沒光臨小鋪了。”掌柜的堆起一臉的笑,熱情相邀。
碧兒遲疑了下,看看身後的沈媽一臉疲累,不禁有些不舍。“那好吧,就麻煩掌柜的幫我準備點早膳。”
“好嘍!小二,準備雅座。”
“二小姐,這得多少銀子呀!”沈媽面露憂色,盯著桌上一大籠包子和煎得嫩嫩的雞蛋,還有熬得稠稠的蓮子湯,直咽口水,就是不敢動筷。
碧兒抿嘴一笑,“你儘管吃,不要銀子的。”
“啊!小姐,你要賒帳?”沈媽這下更不敢吃了。
“這位大媽,你把心款款放肚子裡,二小姐的飯錢有人付了。”掌柜的笑吟吟親自端上一大碗湯圓,“趁熱吃,昨兒剛碾的紅豆餡,香著呢!”
沈媽禁不住誘惑,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不安地往嘴裡塞了口包子,一邊不安地瞟瞟碧兒。
碧兒笑笑。
“昨兒韓少爺特地過來,丟了幾大錠銀子給小的,叮囑小的,只要二小姐過來,一定要做好吃的給二小姐。如果二小姐喜歡什麼,還要給二小姐打包帶點回府。二小姐,夥計剛剛在做煎果,我讓人幫你包點?”掌柜的哈著腰,詢問地看著碧兒。
碧兒剛好吃了口湯圓,聽掌柜的一說,突地噎住了。
“呵,韓少爺對二小姐特別體貼,他經常來飛天鎮上轉轉,小的沒見他對誰這麼好過。”掌柜的象是自語,又象是不解。
碧兒緩緩放下筷子,看著一桌子的早點,再看看身上的衣衫,驀地湧上一陣悲哀。如果她嫁給君問天,以後,韓江流還會關心她嗎?
飛天堡里錦衣玉食,華屋貴宅,想要什麼有什麼,她不會再吃不飽、穿不好,那韓江流就沒必要同情她了。
那她就失去他了嗎?
貧窮不可怕,有人在關心著她,心裡就暖暖的,想到他騎那麼久的馬,特地過來看她,無由地就很快樂。
她突地意識到,這種快樂再也不會有了。
“二小姐,你不吃嗎?”沈媽關心地問。
“我吃不下了。”她心事重重地咬了咬唇,什麼胃口都沒有了。
從飯莊包了點湯圓和包子帶給緋兒。舒富貴和舒夫人因為下午有貴客來,一大早就叫吼著沈媽,讓她擦拭桌椅、打掃庭院。幸好她們回來得及時,他們並沒有發覺她們出去過。
“君堡主怎麼回答你的?”緋兒咬了口包子,探詢地看著碧兒的臉。
碧兒落莫地癱坐在椅中,“他說會考慮。”
“這是什麼意思?”緋兒狂亂地把手中的包子甩到她身上,“你是不是沒把意思向他說清楚。瞧你那笨樣,還能做什麼事?”
碧兒咬著牙,手抖了抖,才壓下脫口的怒氣,她側過身,“你聰明,那你去說呀!對一個一大早跑去說要嫁給他的人,他沒嚇暈,就夠不錯了,怎麼可能一下子給答覆?”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他還有兩個時辰就要來了,如果他說要見我,怎麼辦?”緋兒拍打著床鋪,神情有些猙獰。
“那就去見呀!都說到這樣,他仍要娶你,證明他是真喜歡你,你應該感到有成就感,這麼多男人要你。”
“呀,呀!”緋兒發瘋般地大叫著,“你這個瘋丫頭,存心要氣瘋我嗎?”
碧兒站起身,無法忍受地皺著眉,“反正該做的我都做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決定權在他手上,我無能為力。你叫那麼大聲幹嗎,想把娘親引來?我……心情也不好,出去走會。”
“你回來,你回來!”緋兒在身後狂叫著,她理也沒理,自顧地掩上門,走了出來。
前院,舒夫人光奮的聲音不絕於耳,她聽著心更堵得慌,信步走向後園。初冬的後園,殘敗的痕跡更濃,象一首無詞的歌,光低吟就讓人掉淚,不談再加上一陣陣吹襲過來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