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頁
兩派爭論得很兇,誰也說服不了誰,但這不重要。
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堡主夫人的位置又空了出來,不過,這次可沒人敢問津,第一任堡主夫人死於非命,第二任挺著個大肚子被休,這第三任嗎,不知是誰,可是堡中現在又一位既能幹既美麗的二夫人,雖說她出生青樓,不可能有機會坐上堡主夫人之位,聰明的人都知道堡主夫人就但了好名,哪一點敢和二夫人比的,看堡主對她得重視就夠讓人卻步了,不然原先那位夫人也不可能急得做了那種傻事啊!
這些都是後話,暫時不談,繼續接前言。
碧兒本意說當天就離開,誰知人不留人天留人,那天午時,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春天很少見到暴雨,風也大,密密的雨簾,連窗外的樹木都看不清楚,哪裡能上路呢,再說大軍拔營也需要一些時間整理。
拔都王子氣不打一處來,有無處可出,找了個理由,打了幾個其實並沒有犯錯的士兵,灌了幾壺酒,硬讓自己醉倒,軍營中的恐怖氣氛才算緩解了些。
童大人拿出少有的細心,和師爺事事親為,為明天的啟程做著準備,他很體貼地為堡主夫人著想,拒絕了飛天堡提出用堡中的馬車為夫人送行,他和衙役們擠一車,把自己的馬車讓出來給碧兒和丫鬟坐,考慮到夫人有身孕,特地固定了一張臥榻,還讓衙役備下路上吃的小吃食和水果。
應該說,碧兒並不是灰溜溜地離開,秀珠提著包袱上車時,可以感到傭僕中有幾道投過來的羨慕視線,她興奮得臉長得通紅,在幾個同時進飛天堡的丫鬟中,他是第一個去大都,夫人好像還提起進皇宮。
風大,雨大,碧兒和衣在君子園中坐了一夜。
多少事仍然想不通。
多活了這一千年,她不太理解這個時代人的思維,她承認她與他們之間有代溝。她好像比他們簡單多了,可能是因為自己生活在和平時代,按部就班的上學,工作,無憂無慮地長大,什麼年紀做什麼事,生活中有一些小意外也是可以接受的,於是,也就讓她的思想過於簡單了。
而現在的蒙古,是歷史上最為強大的時候,因為強大,就到處挑釁,硝煙四起,戰火瀰漫,作為這個時代的人,沒有安全感,隨時準備流離失所,隨時準備面對死亡,亂世出英雄,出jian雄,又是陰謀,想明哲保身,生活得不錯,不複雜都難。
為了生存,就必須犧牲一些無關痛癢的事,象風花雪月一般的愛情。
她就是君問天的犧牲品,他甚至心狠到不顧及她腹中的孩子,她以為他們倆自從坦誠愛意之後,他們之間應該上一個台階,誰知道反倒是退到了懸崖邊,無處可逃了,直接在成陌路。
一直都懷疑他和白翩翩指尖戲演過頭了,終有一天會成了真,果然應了她的話,俊男美女,年歲相當,妹又有情又有意,又有光明正大的夫妻關係,柳下惠也不會把持的。
一直也以為看清了他這個人,事到如今,發現看他仍如霧裡看花,朦朦朧朧,他對她講過的話,她也辨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說她配不上他,她同意這個說法,君問天對於她來講,太複雜了,無論事人還是感情。
有些後悔為他動了心,若是像從前那樣,自由自在地做他的協議夫人,現在離開,瀟灑揮手,雲淡風輕,現在,她必須要用全身的力氣才壓住想要歇斯底里嚎哭的念頭。
她真的真的很愛他,愛上這個如吸血鬼邪魅的男人,愛上他的俊容,愛上他的微笑,愛上他在她耳邊的低語,愛上他在夜晚遊走在她肌膚上的雙手,愛上他帶給她顫慄的心動。
如食鴉片,她不知不覺為他上了癮,他卻從她身邊抽身而退,她如何把他戒掉?可是卻又不能不戒,不然她會毒癮發作而死,碧兒無聲一笑,想不到自己還是這麼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好像言情小說看太多了。
匡匡在《七難日》里寫到,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但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會來。
來了,也不是那個人,或者說,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存在。
幸好啊,林妹妹不是少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愛過,痛過,就算嘗盡人間百味,失戀而已,死不了人的,暫時又回不去二十一世紀,她又是一孕婦,當務之急是要好好盤算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沒本事自力更生,只得做一朵依附大樹的菟絲花。
舒園是她名義上的娘親,但舒夫人與舒富貴對於她被休,一定是非常憤怒,它不想聽他們的嘮叨和指責,舒園,刪除。
君府是君問天的府邸,分就分的徹底,不要拖泥帶水,也不想看到他於白翩翩在她眼前秀恩愛,孕婦情緒波動太大,對胎兒不好,君府,刪除。
韓府,韓江流仍然是她在最無助的時候想起來的第一個人,可現在他人在洛陽,就是在大都,他家中有兩位夫人,不僅還要娶妾,已經夠複雜了,他不能在添亂,韓府,跳過。
最後,她只有一個去處了,也是她最想去的地方……皇宮。
她承認她有一點無恥,利用窩闊台對她的情意,在這個時候去投奔他,要求他的保護,關愛,她知道他不會拒絕她,還有,皇宮戒備森嚴,尋常人進不去,在那裡戒“毒癮”最適合了,再也見不到君問天,他也沒機會和她玩個邂逅,讓自己斷了所有的希翼,真正做到死心。
至於她能給什麼窩闊台,她暫時不去想。
第二天,雨後天晴,天空一碧如洗,晴空萬里,碧兒禮貌地向王夫人辭行,到傭僕們的工作時間鄭重道謝在堡中的日子裡對她的照顧,和廚娘擁抱了下,王夫人真的像青羽講的,變得怪怪的,面無表情地看著碧兒,淡淡地說聲,“離開也好”傭僕們對於夫人的離去墓地有些傷感,憑心而論,夫人在堡中很謙和,臉上永遠是俏皮,可愛的笑意,和小人們有說,打趣,要是不做那件傻事,該有多好啊,碧兒沒去蓮園向君問天和白翩翩道別,他們也沒出來相送。
上馬車時,碧兒發現君南牽著馬站在BBs· J OOyOo·NET馬車邊。
“我今天也要去大都,不熟悉路程,值得麻煩夫人捎帶我一程。”君南利落地跳上馬,濃眉一跳,
碧兒沒吱聲,路不是她買下的,任何人都有權利行走,他不要她抱就行了。
轎簾款款放下,馬車緩緩駛離。
這次事真正的離別了,君問天,緣盡今生,碧兒閉上眼,在心中暗暗說道。
一時,心疼如割,淚如雨下。
飛天堡,帳房中,君問天矗立,如廟中的泥塑,一動不動,面無表情,雙手緊握,一股腥疼流到舌尖,他默默地咽了下去。
“堡主!”白一漢推門進來,看了他一眼,放低了音量,“車隊已經除了飛天鎮,上了官道,護衛仔細檢查過,無人跟蹤,路上很安全。”
好半響,君問天才慢慢轉過身,十指展開,白一漢愕然發現他掌中鮮血淋漓,血肉一片模糊,想必是指甲太過用力掐進了掌心中,“堡主,這只是暫時的,不久,你就可以和夫人團聚了。”白一漢掏出汗巾替他紮上,嘆了一聲。
談何容易啊!君問天微閉下眼,痛楚地搖了搖頭,是他太過自負,對白翩翩嘀咕了,誰曾想到她會先出手,趁他和碧兒不再大都時,他身陷牢獄,白一漢匆匆去了大都之際,她私密從大宋調進一批殺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飛天堡,藏於平時無人進出的客源中,他一回到飛天堡,就察覺了堡中的異常,但童知府和衙役們在,他不能輕舉妄動,不便把住在兩礦中的幾百侍衛調回,何況飛天堡還有四王爺與大汗暗藏的人,他知道白翩翩妒忌碧兒,一定會想辦法除掉碧兒,他那聰明的小闖禍精呀,一下就猜出了他的用心,他故意先發制人,打消了白翩翩準備下毒的念頭,他名正言順地讓人為碧兒單獨做膳食,試膳,還讓白翩翩認為他並沒有識破她的軌跡。
白翩翩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更狠更毒,她讓殺手扮成新來的傭僕,取代了娘親身邊從大都來來的傭僕,她以為他不清楚這些,他故意模仿碧兒的筆記寫了那張字條,故意放飛生病中飛不高的鴿子,從而讓衙役發覺,引來朝廷大軍,讓他對碧兒起疑,讓碧兒成為朝廷的重犯,他的小闖禍精根本不會寫現在這種繁筆字體,他怎麼會識不出呢?
飛天堡中處處事殺機,他怕自己防不勝防,不能給予碧兒最安全的保護,他一聲號令,兩礦中潛藏的護衛飛馬趕來,也許可以取得現在的勝算,但以後他就必須被冠以謀反的罪名,遠離蒙古,亡命天涯,這不是好的法子,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將計就計。對碧兒冷言冷語,從而可以藉助朝廷大軍的力量安全送走碧兒,也能令白翩翩掉以輕心。
白翩翩手上的那群殺手如果此時跳出來與朝廷大軍爭鬥,他脫不了干係,他要穩住白翩翩,要從長計議。
一個忘恩負義的夫君,是他此刻最安全的面具。
對著他的小闖禍精,他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對她凶,對他冷酷,陰寒,好幾次,他都快崩潰了,看著她流淚,放下自尊向他哀求,他的心在滴血,撕得一片一片。
白蓮慘死的情形,令他觸目驚心,他的身邊有太多的危險,他逼著自己不能心軟,一定一定要把她送走,他不能讓她落入白翩翩之手。
如他所願,他的小闖禍精終於被他逼走了,不是回到他為她安排的君府,而是去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他的心不止是滴血,是疼的麻木,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難言的痛楚刺破肌膚,綿綿密密。
她對他該有多失望,也許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愛他了,幸福在一點點抽離他的生命,他感覺得到,卻無力阻止。
他還是要讓她走,哪怕她今生恨他一世,在來世時,他一定要找到她,告訴她真相,告訴她,君問天,一生一世愛的那個人叫舒碧兒。
“君南在她身邊嗎?”君問天穩定了下思緒,冷然問道。
白一漢點頭,“恩,他是堡主身邊最機智最傑出的護衛,一定能替堡主好好照顧夫人的,只是有些擔心他能不能進得了皇宮?”
“他會有法子的。”君問天蹙了蹙眉頭,“還有什麼事嗎?”
“拔都王子在出飛天鎮時讓幾個將士突然迴轉,進了糙原中一處林子,估計要監視幾天飛天堡。”
“這個我預料到了。”君問天傾傾嘴角,“他那方法有些笨拙了,別的人比他高明多了,唉,想我君問天何德何能,惹得那麼多人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