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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兒,你下輩子作牛作馬,都還不了我對你的恩德。若不是我把君堡主讓給你,你能嫁得了這麼好嗎?”緋兒酸酸地白了碧兒一眼,杵在門外。
碧兒漫不經心地瞟了瞟她,“我不稀罕,你若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換過去,不是還沒成親嗎?”
“我才不會象你那樣無恥,言而無信的。我大仁大德,好事做到底,不過,日後我要求你做什麼,你半點都不准拒絕。”
“我已經不欠你什麼了,你還是少開尊口。”碧兒滴溜溜的大眼發怔地不知看向何處,不怎麼費心地應付她。
“你敢?你不怕我把你厚顏無恥自己跑去要替嫁的事抖出來?”緋兒杏眼圓睜,一張臉都漲紅了。
“哈,你講得我真怕!”碧兒打了個哈哈,轉身進屋,不願與她爭辨,眼角的餘光捕捉到舒夫人象個肉球滾了過來。
“娘親,怎麼跑得這樣急?”她走下台階,扶著舒夫人,按撫著她氣喘喘的後背。
“快,快,去塗點胭脂,抹個唇紅,換件衣衫,君堡主派人接你到飛天堡做客。”
碧兒莫測高深的擰著眉,這個君問天要幹什麼?她不會白痴地理解他是想和她搞好關係,以便於婚後好好相處。想想都是好委屈,她連戀愛都沒談過,現在卻要結婚了,而且是嫁給那個陰魅詭異邪惡的君問天。雖說婚約有期,但幾百個日子,只怕人未老,就花落人亡兩不知了。
“你在發呆什麼,快進去呀!”舒夫人急得差點蹦出來。
“不換,我就這樣子。”她想說君問天看中的是紅松林那塊地,又不是她這個人。她扮得象朵花似的,他也不會多瞧。再說,女為悅已者容,他還不夠她為他對鏡貼花黃的資格。
“可你這樣子,連個使喚丫頭都不如,怎麼見人?”
“不怕,再不如,也沒人敢對我大呼小聲,我不是飛天堡的未來夫人嗎?越是低調到越顯得出我的不凡。打扮得漂亮又什麼用,丫頭就是丫頭,能不成還能飛上天?”她示威地斜睨著緋兒,緋兒一張俏臉突地就鐵青,碧兒優雅地一笑,背挺得直直的,往前園走去。
“一定要象個大家閨秀,說話要慢點,走路要看著,千萬不能闖禍。”舒夫人不放心地追在後面叮囑。
碧兒笑,如果君問天惹惱了她,有必要闖個小禍也不錯。
“舒二小姐好!”三個家人禮貌地問候,碧兒上車時,很不小心地看到跟來的小侍女不屑地冷冷一笑。
轎簾一拉,轎內瞬時暖了起來,坐在厚厚的羊毛氈子上,侍女麻利地遞過一個手爐,在她的膝上蓋上一條狐裘。
碧兒抿了抿唇,她穿舊襖,蓋狐裘,也太不搭了吧!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她很斯文有禮地問。
“春香,是堡主夫人起的,哦,是故世的堡主夫人起的,小的原來叫青格,夫人說不雅氣,就改了名。”侍女揚著個尖下巴,脆脆地回話。
碧兒瞪大眼,“那是不是還有誰叫秋香?”
“二小姐怎麼知道?”春香驚道。
碧兒咂了下嘴,“飛天鎮上有姓唐名伯虎的公子嗎?”
“好象沒有。”春香皺眉,想了好一會,搖搖頭。
“真是可惜了。”要不然,就是一出連續劇了,唐伯虎點秋香。雅氣的名字,碧兒淺笑。“春香,你是不是很崇拜你家夫人?”她慢條斯理地問。
“嗯,在這世上,沒有哪一個女子有我家夫人那麼美、那麼聰慧了。”春香抬頭,看到碧兒淡然的神情,一愣,察覺失言,“小姐,我的意思是……”
“我懂,可惜天妒紅顏,那種幾百年才會出現的大美人連天公都會喜歡上,凡人是無福消壽。”
“對,對,夫人曾經說,她只要挑一下眉,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會臣服在她的腳下,可是她正眼都不願瞧他們。夫人開心的時候,就會給我和秋香講一些男人看到她出糗的事,想想真是有趣得很。”春香把碧兒誤作了知已,津津樂道起來。
碧兒小嘴半張,然後緩緩閉上,星眸微盪,呵,確是很有情趣,君問天有這樣的夫人,一定不會太寂寞,不知那位夫人看君問天時,是用哪隻眼?
馬車穿過寬大的車道,停在飛天堡正廳前。一溜子家僕列隊迎候,君問天沒什麼表情的站在廊下,看到碧兒傾了傾嘴角,象是硬生生把驚訝咽了下去。
“路上還好嗎?”他問,等著她走近。
“我覺得走過來會更暖和。”碧兒把手爐還給春香,跺跺發麻的腳。
“好,那下次我走著去接你。”他伸出手欲牽她的,她剛好打量一園的冬景,錯過了他的伸臂,他借勢環著她的腰,“我帶你參觀一下飛天堡,過一個時辰,該用午膳了。”
“讓春香陪我就行了,你忙你的吧!”她的身子在他的掌下一僵,不自在地說。
“我今天沒別的事。”君問天收回手臂,低頭看她泛紅的面容,淺淺一笑,領步向前。
左一進廂房,右一進樓閣,前一個院子,後一個園林,君問天非常細心地講解著,每一間房、每一座院,都有一個非常雅致的名字,可碧兒瞧著就是一堆花團錦簇的華麗,沒什麼區別。她唯一加深的印象就是飛天堡富得其實,毫不誇張。
“從這裡就會到達後面的湖泊。”他們走過一個碩大的園林,弓著腰鑽過一個拱形的小門,碧兒發現自己正站著一個狹小的河灣上,腳下是堅硬的白色圓石,她聽到了湖水拍打岸畔的聲音。
景色的驟變,讓碧兒驚得失去了呼吸。冬日的湖水深邃得令人心悸,映著岸邊的樹林,越發深不可測,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說來好奇怪,不管下多大的雪,天氣冷成什麼樣,這湖都不會結冰的。”君問天拾起一塊石子,丟到湖水裡。
“可能湖底有暖泉。”碧兒輕輕退後幾步,象是害怕會不慎跌下去似的。
“明年三四月,春暖花開糙青時,你可以到湖上坐船遊玩,和你喜歡的朋友,吹笛彈笙,喝酒狂歡。”君問天俊容突地抽搐了下。
“這是你喜歡的方式還是尊夫人喜歡的方式?”碧兒怕冷,環著肩,走到後面的樹林中躲風。
“你不喜歡?”君問天有些羞惱,眯細了眼,臉色蒼白。
“在這之前,我沒嘗試過,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她聳聳肩,聽到遠處傳來趙管家的喊叫。“堡主,堡主!”
君問天不耐煩地回應,“我在這!”
“堡主,拖雷王子派哲別將軍來提運鑄造武器的鐵塊,還有些事情要和堡主商量。”趙管家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哦!”君問天一挑眉,長袍一甩,抬步就進了拱門,趙管家緊隨其後。
碧兒眨了眨眼,他是故意還是無意忘了她的存在?啊,人微身也輕,商人重利輕別離,前一刻還謙謙君子樣,斯文多禮,這一刻就露出勢利的嘴臉了,若是換作他的大美人妻子,他也會這樣走開嗎?
不過,她不在意,君問天不在身邊,她才可以輕鬆地欣賞一下四周的景色了。和那種吸血鬼一樣的冰人走在一起,什麼好心情都會凍住的。
她沿著小河灣,慢慢地走著。如果不帶有成見,這飛天堡真是一個度假勝地。空氣清新、風景如畫,就連這大冬天的,也有一番壯麗的美景。
岸邊的樹林越來越密,陽光被擋在上面,she不進來,光線突地昏暗,四周一片異樣的沉寂,碧兒屏氣凝神,走了好一會,才走出樹林到了糙坪上,望見屹立著的那一幢幢堅實牢固的樓閣,心頭一陣喜悅。
圍牆邊一扇高大的木門半敞著,那應是通往正廳的後門嗎?
碧兒抬腳,正準備走過去,忽然聽到門裡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本能的退到一棵大樹後,屏息佇立,一動也不敢動。
“新夫人是個美人嗎?”低柔如絲絨般的溫柔的華麗男音。
“美人?她下輩子再重修吧,一幅寒酸像。堡主若不是為那塊地,會看上她?”這是早晨去接她的春香的嗓音,尖利帶著脆。
“你是不是很妒忌?你日日侍候蓮兒,怎麼就沒學會蓮兒半點本事,不然正夫人做不著,小夫人也該臨到你了。”
“我才不稀罕,表少爺不要拿我開心了。我給你拿點你愛喝的貢酒去。”
“春香好乖!”
“表少爺你真壞。”
話語聲沒了,碧兒聽到衣衫的摩搓聲和重重的喘息,臉兒突地一紅,想從原路走回。
“啊!”門裡突然跑出一條黑色的大狗,飛快地朝她站著的樹邊撲來,碧兒嚇得大叫出聲,臉唰地就白了。
“阿奴!”一個紫袍男子跨出木門,正對碧兒一雙驚恐的大眼。她從未見過有誰露出那樣的滿臉驚訝之色,仿佛她是天外來客。
大狗歡跳著回到男子身邊,圍著他興奮的直搖尾巴。
“請你原諒,你嚇著了嗎,二小姐?”他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著她,臉上慢慢掛起微笑,那種會丟給任何女人的耍帥的微笑。
唐伯虎沒來,周星馳來了,碧兒心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七,桃色陷阱(下)
紫袍男人身材高大,體格魁梧,臉膛黑里透紅,英俊之中頗帶幾份流氣。他生著一對顧盼風情的桃花眼,那種眼睛往往使人想到縱情聲色,眼袋很大,顯然夜生活過度,身上隱隱還散發出一股隔夜的酒氣和脂粉味。
碧兒從樹後走了出來,很詫異這個男人認識她。
“但願阿奴沒有嚇著你。”紫袍男人又說,“不然問天該責怪我了,初次見面,就驚著了他的美人兒。”
這男人講話的腔調不禁使碧兒暗暗吃驚,聽上去好像他和君問天很熟悉。“哪兒的話,當然沒有嚇著。我只是迷了路,以為這兒可以走回正廳。”
“當然可以走回,天,”紫袍男人做作地瞪大眼,露出自以為是的迷人笑容,“這群下人真是膽大了,竟敢把二小姐一個人丟在堡外。如果二小姐不介意,我帶你回正廳可好!這飛天堡,我閉上眼都能分辯出哪座庭院、哪間房。”
“哦,那就麻煩公子了。”碧兒無由地討厭這個男人唐突無禮的語調,還有他看著她的眼神,象穿透她的衣服似的。
“表少爺,酒來了。啊,二小姐,你怎麼在這裡?”春香捧著個酒壺,直愣愣地盯著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