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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夫人放下針線,納悶地由她拉出來。“娘親,四海錢莊的韓少爺來找我有事,我出去見下他,好嗎?”她答應過不再讓舒夫人操心,見下韓江流不過一刻時間,但她知會下舒夫人,是對娘親的尊重,免得她緊張起來,又大叫大吼,說碧兒勾引人家韓少爺。
舒夫人一愣,“韓少爺特地來找你的?”
“嗯,我就出去見他一下,不會很久。我和他是好朋友,娘親你不要擔心,我有分寸的。”
舒夫人眨了眨眼,心中象在盤算著什麼,她試探地問,“韓少爺是不是對你很好?”
碧兒點點頭,“對呀,他人很好的。”
“好,那去見吧,要有禮貌。哦,天啦,你這個頭髮!”舒夫人以手作梳,狠狠地把碧兒的頭髮按了按,皺著眉,又回屋拿了根綢帶,幫碧兒紮成長瓣放在身後,然後又拉拉她的裙衫,“唉,也該給碧兒做幾件衣裳了。”
“我沒關係,現在的就很好。”她一身青色的舊裙,很耐髒。“那我去啦!”碧兒打過招呼,蹦跳地跑向園外。
“碧兒見誰去?”緋兒嘟著嘴,沒好氣地問。
舒夫人嘴角噙著一抹興奮的笑意,剛要回答,忽聽到舒富貴大呼小叫地從客廳中跑出來,手中拿著一張拜帖。“夫人,快來,快來。”
“出什麼事啦?”母女倆被他聲音里的緊張嚇住了,一起沖了出去。
“緋兒,你回屋,我和你娘親有事要說。”舒富貴停了下來,瘦削的臉上滿面紅光。
緋兒有些不情願地轉過身,但等父母一進去,又躡手躡腳地靠到門邊。
舒富貴拉著夫人,神秘地回到客廳。“你手中拿的是什麼?”舒夫人問。
舒富貴就象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奇聞似的,“飛天堡今天早晨特地讓家僕送來君堡主的拜帖。”
“拜帖?”舒夫人怔了下,“他說要來幹嗎?”
舒富貴得意洋洋地翹起二郎腿,“他說他明天午飯後和飛天鎮的商會會長來拜訪我,希望我們兩家能做進一步的交往,而且,他還希望能見下舒小姐。”
舒夫人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他。
“他為什麼要見我?”緋兒從門外衝進來,惶恐地問。
舒富貴沒有怪罪緋兒的闖入,而是用自豪的目光打量著女兒,“緋兒,你就快從舒園這塊糙地飛上枝頭做鳳凰啦!想想看,那麼大的房子,用不盡的銀子,吃飯、穿衣都有人侍候,在鄉間呆厭了,還能去大都里住住。天啦,我真沒想到,他真的要娶我的緋兒了!”
緋兒的臉唰地白成一張紙,“君堡主……他……為什麼要娶我?”
舒夫人也清醒過來,臉上沒有一絲喜色,心事重重地坐了下來。
“當然是衝著你的年輕、美貌,還有紅松林那邊地呀!”舒富貴心酸神迷地拍拍腿,“夫人,我算得准吧!”
“爹爹,我不要嫁!”緋兒眼眶一紅,上前抓住舒富貴的手,懇求道。
“放屁!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你竟然說不嫁。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嫁君堡主?堡主夫人剛剛下葬,大都城裡就有許多達官商賈托人來打聽了。若不是他想紅松林那場地來護展他的馬場,他會選你?緋兒,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回房去,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舒富貴一瞪眼,眉毛一豎,輕吼道。
緋兒一向也被嬌寵著,什麼時候被父親這樣凶過,她一跺腳,任性地叫道:“不管怎樣,我就是不嫁。飛天堡再好,我也不嫁。”
“啪!”舒富貴對著她,迎面就是一掌,眼紅紅地,“滾回你的房去!嫁與不嫁,我說了算!窮得叮噹響,我都沒賣那塊地,就是等的這一天。嫁給他,我們舒園才能翻身,你爹和你娘下半輩子才能衣食無憂,你想不孝嗎?”
緋兒捂著紅腫的臉,嚶嚶哭著跑了出去。
“老爺,”一直沉默不語的舒夫人突然開了口,“我尋思著,緋兒好象是不能嫁。”
“夫人,你也瘋了嗎?”
“不是的,”舒夫人眉頭緊擰著,湊到他耳邊,“我聽別人說君堡主和他堂嫂偷情,在大都城裡還和一個jì女交好,還有人說他的夫人是被他掐死的。”
“荒唐,荒唐!”舒富貴直跺腳,“這一定是妒忌咱們家的那些婆婆媽媽亂嚼舌頭的。君堡主有的是錢,什麼樣的女人玩不起,哪需要偷情。玩jì女又怎麼樣,那是風雅,你懂不懂?他那位夫人,你也見過,兩個人恩恩愛愛的,是在湖上遊船淹死的,還說他掐死,真會編。夫人,你頭腦清醒點,緋兒嫁過去,吃香的喝辣的,咱們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我們倆早就盤算過了,你怎麼現在又猶豫了呢?”
舒夫人被他吼著頭暈暈的,“老爺,緋兒被我們寵壞了,人很單純,我怕她嫁過去對付不了那一大家子。”
舒富貴白了她一眼,“婦人之見。她是嫁過去做夫人,不是做使喚丫頭,發號施令不會嗎?要是過個一兩年,再生個兒子,那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男人花心是應該的,但那些女人是玩玩,對於家裡的夫人還是會尊重的。這一點,君堡主治下那麼大的家業的人,不懂這個道理嗎?”
“真的可以嗎?”舒夫人被他說得有些心動了,好象擔心是多餘的,君堡主看上去俊得很,不可能做出什麼事吧!
“當然可以!”舒富貴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不是算卦的早講過緋兒是貴夫人的命。”
舒夫人斜睨了他一眼,打消了心中的疑惑,忍不住也憧憬起以後的好日子,“看來我們緋兒真的是要享福了,那麼個嬌滴滴的可人兒。”
“嫁了緋兒後,然後有人要碧兒,也嫁了,我們兩個人就做對逍遙仙。”
“碧兒?”舒夫人突然叫了一聲,“老爺,那個四海錢莊的韓少爺好象喜歡上了碧兒。”
“四海錢莊!那可是大都城裡最大的錢莊,少莊主相中了碧兒??”舒富貴掏掏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是呀!今天還特地從大都趕過來見碧兒呢!上次在飛天堡,我看那個少莊主也是很維護碧兒的樣子,看我打碧兒,心疼呢!”
“夫人,夫人!”舒富貴激動地跳了起來,圈住舒夫人胖鼓鼓的腰身,“緋兒嫁給飛天堡,碧兒嫁到四海錢莊,我們……”
“老爺,我們要發財啦!”夫妻兩個擁抱在一起,興奮得又哭又笑。
幹嗎一定要生兒子呢,女兒嫁得好,一樣跟著做人上人,一樣享受榮華富貴。舒富貴心中第一次對碧兒產生了一絲好感。
第二卷:姐妹替嫁
一,約會
快到午時,糙原被陽光蒸曬出一層白白的霧氣,天空與糙地輝映成一片金黃的王國,放眼看去,沒有一絲遮擋,四面八方與地表相映的天際,如一幅混合了油彩的抽象色塊的畫布。
韓江流沒有帶碧兒去飛天鎮,而是兩個人共騎一匹馬,信馬由韁在糙原上隨意馳騁。
“騎了那兒久的馬,累嗎?”碧兒仰起臉,感動地問。他今天為了來見她,馬不停蹄地從大都過來。
韓江流溫雅地挑挑眉頭,“不累!陪父親去了趟洛陽,本以為會很快回大都,沒想到一來一去竟然用了二個多月。一回大都,我就過來了。我怕你突然又回到你夢裡,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以為自己曾經做了一場夢。”他說的是真的,碧兒總給他一種不真實感,似乎不屬於他們這個世界,碧兒對他訴說的那個夢,不知怎麼,他反到覺得那才是碧兒真正呆過的地方。
碧兒低下了頭,手撫著馬頸上長長的鬃毛,心中有點起伏,眼中緩緩地浮上一層濕霧,不覺竟滴下淚來。
韓江流不知所措,壯著膽主動抓住她的手,牢牢的,馬走了很久,不知是忘了還是怎麼,一直都沒有松。
“韓江流,”她象喊同學一般,連名帶姓,這讓他到是很新奇,卻又有些喜悅,“你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
“妹妹!”
“不,是林妹妹!”她突地哇的一聲倚向他的懷中,放聲大哭,“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我的夢裡。我只有留在這兒,到老,到死。”
這些日子,她都忍著,不敢想遙遠的那個時代。可是她真的好想爸爸、媽媽還有林仁兄。她就象是一個被別人抱養的孩子,明明知道父母在哪裡,可是卻不能回去。這種傷痛被小心地掩飾著,輕輕一碰,就發作了。
韓江流被她口氣中的悲絕和無助嚇住了,心疼地擁住她,不知說什麼好,但他莫名地感到竊喜。
碧兒哭了好一會,象是出盡了心頭的委屈,慢慢止住了哭聲,情緒平靜了下來。
馬正好走到一座小山邊,山上樹木還有些綠意,他系了馬,抱她下來,坐在一塊平滑大石上,從馬上拿下一個包裹,遞給她。
“是什麼?”小鼻子都哭紅了,碧兒揉揉眼,解開包裹,躍入眼帘是的鮮亮的翠綠和艷黃,還有白。她訝異地展開,“是棉裙和夾襖?”她不解地看著他。
韓江流含笑,在她身邊坐下。“今天也是特地送這個給你的,天快要冷了,你該置點冬衣。我約莫買了兩件,也不知尺寸對不對。”
到底是小女生,先前想家的思緒一下子就被看到靚衫的驚喜帶走了,“我穿給你看看!”她視韓江流是在蒙古最親近的人,也不扭扭捏捏,矯情做作。
韓江流臉到一紅,被她的大方震住了,瞧瞧她身上青色的舊衫,寵溺地點點頭,“那你進林子裡換,我幫你望著。”
“你不可以偷看哦!”她調侃地對他一笑,欣喜地拿著衣服鑽進林子裡。韓江流失笑背過身,稍稍有點僵硬。
“好了!”她的動作很快,眨眼間,已經穿好了。艷黃的棉裙,外披白色的風褸,映得白皙的小臉有白有紅,粉嫩嬌人,再加上一頭卷卷的隨意束在身後的長髮,有種非常清新的女兒家的青澀風情。
韓江流不禁看呆了。
“好看嗎?”碧兒俏俏地歪著頭,誠懇地徵求意見。
“呃?”韓江流靦腆一笑,“好看!”他沙啞著嗓音,佯裝清咳,掩飾心中的波濤。
碧兒彎起眼角,心花怒放,歡喜的在他面前轉著圈。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都很久沒穿過新衣服了,怎能不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