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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別一拳擊在桌上,燭火晃了晃,“對,年後,我是去飛天鎮見了緋兒。對她,我真的很抱歉。她非常不幸,看到了不該看的人,遇到了不該遇的事,我……本意想威脅她不要說出去,也想過殺人滅口。沒想到,她對我一見鍾情,一點防心都沒有,我沒有被女子愛慕過,失控之下,和緋兒……發生了關係。以後一發不可收拾,我不止一次想和她斷絕,可只要去飛天鎮就忍不住去見她,激情之中,承諾娶她為妻,那句話根本就是一句大謊話,因為我身不由己,連命都不屬於自己。緋兒很單純,我的每一句話她都相信,給她帶一點禮物,歡喜得象孩子般。我發現她對我痴迷太深,再這樣下去,我會耽誤了她,就痛下決心離開她,沒想到她對你袒露了秘密。我成親那天,你找到我,我……又怕又愧疚,思來想去,我想再見她一次,應該給緋兒一個交代。我是年初五去飛天鎮的,緋兒看到我又哭又笑,我告訴她我成親了,她說沒關係,她願意給我做妾,我有點心軟,想答應了她,但後來我還是拒絕了她,走的時候,她拼命地哭,我不舍,咬了咬牙點了點頭,準備在大遼戰役前,在大都城裡買個小院,把她悄悄接過來。沒想到……”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了桌上,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碧兒黯然地嘆了口氣,遞過帕子。“將軍,你去飛天鎮有誰知道嗎?不,換句話說,有幾人知道你和緋兒的關係,不談我!”
哲別穩定了情緒,抬起頭,“還有一個人,但我不方便說。”
“將軍,那個你不方便說的人準備栽禍於你,你沒察覺嗎?”
哲別倒抽一口涼氣,濃眉擰成個川字,“夫人的意思是?”
“他摸清你的心思,搶在你安排緋兒之前殺了她,而且是jian殺她,這就是對你的警告,也是對你的羞辱,甚至也是推了你一把,因為他知道我清楚你和緋兒之間的一切,一定會聯想到你為了堵緋兒之口、維持你的清譽,殺了緋兒,依飛天堡在大都的聲望,只要我出面告狀,你一定不好開脫的,因為你有口難辨。堂堂大將軍背信棄義、玩弄民間女子,法治不了你,口水也能把你淹死,看你日後如何做人。”
“不,不……不可能的事,我為他做了那麼多的事,他不會這麼對我的,我對他還有用,毀了我,他會有什麼好處?”
碧兒冷笑,“將軍,你還真的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你是為他在做事嗎?”
“當!”哲別失手打落了桌上的茶壺,人差點滑到在地,“夫人,你……不要胡說八道?”
碧兒踢開桌下的碎瓷,輕蔑地傾傾嘴角,“在你成親那天我就說過,依你大將軍的豐功偉績,怎麼也得娶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為什麼要屈就一個王妃的使喚丫頭呢?這擺明了你要討好一個人,要表明你的忠心。你不是一個阿諛奉承的奴才,你是頂天立地的將軍,犯得著這樣去做嗎?你應該在戰場上,用你的劍證明自己。我猜只有一個理由,你實際上另有其主。”
“夫人……”哲別額頭上已是冷汗直冒。
“別急,讓我說完。你怕四王爺不放心你,你就拼了命的表現,連人格也賠上,你想得他完完全全的信任,為了他,你什麼事都願意去做。然後,你才會探到四王爺的機密,從而傳遞給另一個人,不好意思,那個人我暫不點明,我們彼此心照不宣。你潛伏的效果已經出來,塵埃落定,只手可及的大汗之位落到了別人手中,你說四王爺會怎麼想,他有機會的,二年的監國呀,大權在握,為什麼局面突然會這樣扭轉,有成吉思汗的遺命,有耶律楚材的推波助瀾,有三王爺的個人魅力,還有多少人為三王爺賣命,在關鍵時刻,提供信息,幫助他峰迴路轉,呵,沒有人永遠是傻子的,你表現得太過了,四王爺察覺了,殺緋兒是給你一個預警,如果可以,他也想致你於死地。”
一席話驚醒夢中人,哲別冷汗淋漓,連內衫都已濕透。“我……這一陣都在軍營中,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我明白了,我知道是誰殺了緋兒,是誰,只有他,只有他!”
“那個畜生是誰?”碧兒焦急地探身bBs .JoOy OO·NeT追問。
哲別苦澀地傾傾嘴角,“夫人,你……太可怕了,這樣不好,已經死了一個緋兒,你不要再牽連進來。四王爺能動我,一定也會遷怒到別人。只怕……她也不安全了,不行,我要……去看看她,她是一招險棋,她活著,我……才能自保,不然接下去,我百辨莫非。”說完,他站起身,深深作了個大揖,“對不住,夫人,令姐因我受害,我盡力給她一個說法。你現在快隨家僕回府,我還有要事辦理。”
“你說的那個她是誰?”碧兒問道。
“夫人,不要問了。飛天堡不久也會風雨飄揚,你提醒君堡主……防範點。四王爺因君堡主向三王爺示好的事,早已心懷不滿了,他手中有……許多對君堡主不利的東西。”
哲別打開暗門,急急地下樓,對掌柜的招呼都沒打,慌不迭地躍上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碧兒眨巴眨巴眼,無奈也只得和家僕出了客棧。外面不知怎麼的颳起了狂風,碧兒頭上的狐帽有點松,她不得不騰手按著,又要抓馬韁,一時有點手忙腳亂,終歸騎馬的技術不熟,在街角的拐彎時,全力對付馬韁,狐帽飛落在街中央,家僕下馬為她撿起,她噘起嘴,自嘲地一笑。一輛青呢馬車剛好經過,車夫拉住馬,等家僕撿帽,無意瞟了眼馬上的碧兒,驚喜地瞪大眼,“小姐,是你!”
碧兒看過去,咂了咂嘴,陌陌鼻子,嫣然一笑,“是啊,車夫大哥,是我!先生在轎里嗎?”
話音未落,轎簾緩緩挑起,一縷花白鬍鬚飄出轎外,耶律楚材擰著眉,低聲問道:“舒二小姐,你不是離開大都了嗎?”
“很不幸,我被抓回來了,現在,我又成了堡主夫人。”碧兒揶揄地笑道。
君府。
“叩,叩!”
君問天從帳頁中抬起頭,聽到有人輕輕叩著書房門,揉揉酸脹的眼睛,沉聲說道:“進來!”
君總管推門,一手端著茶盤,一手端著宮燈,“少爺,天都黑了,喝點茶,歇會吧!”
君問天半躺在椅背上,看看窗外,已是傍黑時分,看帳看得太專注,不覺時光走得這麼快,“少奶奶回府了嗎?”
“小的到門外看了幾回,還沒呢!”君總管抬起眼,小心地瞄了瞄外面,低聲說,“君大少和夫人回來了。”
君問天拿開杯蓋,淺抿了一口參茶,君總管不提,他都差點忘了問君仰山夫婦了,“推他們去哪了?”回君府後,他沒見過他們,以後回飛天鎮了。
“去南山的寺中求子了,聽說那裡的菩薩特別靈,大都城裡的善男信女都往那邊跑,香火好著呢!君大少成親好幾年,夫人一直沒懷上孩子,心裡著急,老夫人讓他們也去拜拜佛、求求神。”
君問天挑挑眉尾,漠然地傾傾嘴角,“君大少夫婦還吵嘴嗎?”
“吵到不吵,只是君大少臉上最近又多了幾條抓痕,不知怎麼一回事?”
“他在府中一般都做什麼?”
“有時出去和幾個朋友一起喝喝酒,有時領著二夫人在府中轉轉,可能因為二夫人剛進府,他對二夫人比較照顧,經常一起聊聊天。”
君問天冷下一張臉,沉默不語。
門外響起重重的腳步聲,“問天,問天回來了?”人未到,君仰山急促的話音已經傳了過來。
君問天和君總管會意地對了下眼神,君總管拉開門,“大少,少爺在呢!”讓進君仰山,帶上門,君總管退了出去。
“問天!”君仰山大咧咧地挽起袖,坐到君問天對面,掃了眼桌上的帳頁,兩腿交疊著,斜著眼問:“一過年,你沒吱一聲,突然跑哪去了?聽老夫人說,你把那個……舒家的禍害精又帶回府了。”
君問天看著他臉上一條顯目的抓痕,淡然一笑,“怎麼我去哪要向大哥交代嗎?碧兒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請大哥看在我面子上,尊稱她一聲少奶奶。”
君仰山一怔,臉上瞬刻有些掛不住,一陣紅一陣白的,訕訕地咂下嘴,“呵,瞧我這嘴就這德性,以後我會注意的,不過,問天,你也該多關心二夫人,不能一娶就把她扔府中,不聞不問的,人家孤身一人在大都,能依靠的人只有你。”
“大哥還這麼會憐香惜玉啊!我的家事我心裡有數。”君問天譏誚地抬起眼,冷淡地說,“說起來你也是飛天堡的當家管事,臉上總這樣橫一條豎一條的,跑出去豈不讓人笑話,關照下大嫂,以後手下留點情。你找我有事嗎?”
君仰山不太自然地揉揉手心,“唉,你大嫂不知怎麼象換了性子,三句話不對就要動手!問天,我這飛天堡的當家管事也閒了很久了,該去江南巡視商鋪了,今年我一定要多花點心思,不能再象去年那樣虧得見不了人。”
“江南的商鋪,我已經讓白管事賣掉了,不賺錢留著有何用?”
君仰山刷白了臉,“做生意不……可能只賺不虧,一兩次虧損就賣商鋪,這也太意氣用事了。”
“意氣用事也是我的事,我已經決定了。以後,你就呆在大都,城裡有幾家商鋪,你有空轉轉,這幾年讓你跑南闖北的,辛苦了!”
這,這不等於架空了他嗎?大都城裡的鋪子都是君問天親自管理的,他巡視有個鬼用,還是能做主支筆銀子、給熟人便宜點?江南商鋪一年白花花的上萬兩銀子就這樣沒了?這麼大的消息,白翩翩事先也沒透露點口風,神不知鬼不覺,白一漢把商鋪悄悄賣了。君仰山急了,“問天,我們是兄弟,白一漢只是個外人,我盡心極力為你大點生意,你信他卻不信我?問天,銅礦、鐵礦的事,這些年,我一點都沒漏過口風,你若……做得太絕情,不要怪我不顧兄弟情面。”
君問天氣定神閒的抿著茶,玩味地打量著臉紅脖子粗的君仰山,既然他撕破了臉,自己也就不捂著了,“銅礦、鐵礦有什麼事呀,你先漏點口風給我啊!這些年,你府中所有的開支都是飛天堡出的,你在江南的幾位小妾、一子二女也是我在幫你養著,江南商鋪一年賺多少銀子,我心中明鏡似的。你若不是我大哥,我早踢你出門了。現在就是顧及到兄弟情分,才容下你,養你一家到老好了。大哥你這口氣好象不承我的情,那麼你請別處高就吧!你不要太顧慮我的感受,該漏什麼就漏什麼,我硬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