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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扶他上馬,能走多遠,看王爺自己的造化。碧兒小姐,一路多保證,但願我們不再相見。”
“不是但願,而是肯定。老先生,你約莫新帝登基還有多久?”
“不會超過二十日,農曆初十,召開選舉大會,後面就是準備,很快的。”
“那就好,那就好!”碧兒笑得像只快樂的貓,眼咪咪的,“老先生,我那隻裝銀子的錢包也放車上了嗎?我這二十天吃、住可都要靠它了。”
“你不回舒園?”
碧兒輕笑搖頭,“不敢回,我現在猶如全國通緝的囚犯,舒園一定有重兵把守,我可不要自投羅網。說真的,我有那麼厲害嗎?”
“我也想不通。”耶律楚材拍下肩,“那你要去哪裡?”
“保密!”碧兒看到背褳好好地放在車廂中,唉,知道這麼快就能回二十一世紀,那個寶石發環應該不送白偏偏的,帶回二十一世紀,她就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了。“老先生,你有沒有唐朝、宋朝某某名人的字畫,如果有,送幾張給我,行不?我拿銀子給你買也行。”清眸滴溜溜一轉,她打起耶律楚材的主意,那些字畫可是古董,價格不會比寶石發環低。
耶律楚材直眨眼,“我對那些不敢興趣,你早說,可以在字畫攤上給你買幾幅,不要幾個銀子,可是現在來不及了,車夫早點把你送到飛天鎮,還得回家與家人團圓呢!”
“哦!”註定不是發財的命,碧兒撇下嘴,嘀咕道,“小氣巴拉的,好了,那我走了!老先生,新春快樂,祝你什麼好呢,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還是官運亨通?嗯,就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吧!”她伸出雙臂,熊抱下耶律楚材,然後拎起裙擺,兩手一撐,跳上馬車。
耶律楚材默然,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僵硬。花甲有餘,這還是第一次與女子近距離接觸呢!
好不適應。
街上今天的行人特別多,馬車也多。字畫攤前人格外擁擠,一年到頭,再窮也要買一副對聯,再買幾幅年畫回家添點節日氣氛,小孩子圍著賣糖葫蘆的糙把前,又笑又跳。姑娘們喜歡的是胭脂攤、首飾攤,一件件挑著、在發間插來插去。茶樓和飯館今日都是為大戶人家加工菜餚或做添置麵食,家家門前熱氣騰騰……碧兒拉開窗簾,趴在窗前,目不暇接地看著。這裡才是過年的樣子,不象二十一世紀,除夕那天,街上冷冷清清的,沒幾個人,大家都窩在家中,抱著個電視狂看。她好想下車好好地逛逛,唉,如果她一下車,估計下一秒,就會被君問天的人捉回君府,那就壞了大事了。不逛就不逛,飽飽眼福也行,可惜沒有數位相機,不然拍下來帶回去,那也是轟動的大新聞。
馬車小心地在人群中如蝸牛一般慢慢穿行著,車夫敞開了布襖,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
經過鬧市口,碧兒看到四海錢莊上的白燈籠已經拿下了,八扇門全部大開,店中的夥計忙得頭都沒空抬,陸家當鋪的陸老闆板著個臉,負手站在錢莊外面,象個監工。韓江流可能在裡面照應,碧兒看了又看,沒有看到那張溫雅的俊容。沒有如果的,他和她的緣註定是這麼淺。想起雪夜緊擁騎馬狂奔,象是要奔向幸福的彼岸------美夢般的江南,真是一場夢呀!
她對韓江流沒有一點點埋怨,因為她知道以後的他會過得非常陰暗,而他那麼個文雅寬厚的人,突然扭曲自己的人生,該是多麼的痛苦!
馬車緩緩地向前駛著,鬧市區過去,是一家家緊挨著的高門大戶,君府就是其中一座樓閣最多、占地最廣的園子。馬車漸漸駛近,碧兒的心突地跳得象要衝出嗓子眼,她不得不緊按住心口,矮下身,拉下窗簾。可是這樣好像不能呼吸,她只得直起身,不由自主地半閉著眼偷偷的從簾fèng中往外瞧著。
唉,人可到得真齊,是不是向她來道別的?
君府大門上已經掛好了一盞盞宮燈,爆竹、花炮在台階上碼得層層疊疊,下人們都已經換上了新衣,君總管在貼對聯,朱敏扶著王夫人仰著頭指指點點,白翩翩猶如冷冬寒梅,孤傲地自成一景,君仰峰神氣活現地指揮著下人往外擺放著幾盆翠綠的盆景,君問天身著珠色錦袍,玉樹臨風,氣宇軒昂,俊美絕倫的面容淡如遠山。
碧兒驀地微微一笑,是自己太小題大做了吧,她的離開也許沒有想像中那麼受重視,看君府這一團和美,子孝母慈、夫妻恩愛、手足連心,她只嘆走得太遲了,還搞得如此神秘兮兮的,估計現在她下來在大街上橫著走,君問天也會視而不見。那個晚上冒著那麼大的雪追過去幹嗎呢,還拉著她跳崖,玩蹦極呀?
她在等著那張休書,君問天是不是也在等著呢?大概奪了她的清白之後,他的面子就保住了,所以就樂得放手走人。不是男歡女嫁,各不過問,估計是死活與他無關了。
無關就無關,她就怕和他扯上關係,真是一個讓人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的男人。只是心中為什麼會掠過一絲絲酸澀呢?不懂了,估計是每逢佳節倍思親,想家想的。
“這位小官,請留步!”
碧兒瞪大了眼,清清冷冷的磁性嗓音,是君問天,他在和誰說話?
馬車慢慢地停下了,“這位爺,有事嗎?”車夫恭敬地問道。
上帝啊,佛祖啊,碧兒的心一下躍到了嗓子口,不小心就能嚼著,雙手合十,身子輕顫,千千萬萬保佑君問天不要掀轎簾。
一,贏得一縷愁(上)
這就是傳說中的時光隧道嗎?只要跳下去,隨著日蝕吸收的光轉變成的熱能,化作光速,飛躍旋轉,睜開眼,千年已過,就是二十一世紀啦!她的噩夢就此完結!碧兒雙手並放在胸前,清眸緊閉,唇邊放鬆地綻開一絲笑意。
這一刻,在蒙古經歷的一切象放電影一般在腦中一一閃過,有舒園,有韓江流,有窩闊台、哲別、忽必烈,還有君問天……再見,所有的所有!她呢喃,感到身子下墜的速度突然加快,象是被施了力道。她訝異地睜開眼,不對,她飛離了湖面,正在向湖邊的糙叢落去,怎麼一回事?她驚愕地看著身子,呃,腰間何時系住了一根長鞭,順著長鞭,她看過去,臉色刷地雪白,君問天手執住長鞭的一端,奮力地拉扯著,臉色煞白煞白,雙目炯炯,神情緊繃。
“不要,不要,君問天,快鬆開。”碧兒大聲哭喊,來不及訝異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湖邊,再過一刻,太陽一露頭,隧道就會關閉,下次打開要等到什麼時候,窩闊台不是一個好皇上,不可能是真正的上大之子,那就不會有日蝕,除非等忽必烈故世,那時她早已變成一捧灰了,“快點,快點,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君問天咬緊唇,一點點地收回長鞭,身子劇烈地顫抖著,距離一臂之時,他縱身一欺,攬住碧兒的腰,一行淚水悄然滑下臉頰。終於,終於讓他趕上了,他的小闖禍精又在他懷中了,失而復得的幸福和艱辛,讓他好想放聲吼叫。
“君問天,求求你,快鬆開我,求求你了!”碧兒拼命地掙扎,踢著君問天,淚水縱橫,看到湖中那個漩渦還在,她用力往湖邊奔去,君問天扣緊她的腰,紋絲不動,象定在了原處。
“君問天,我要回家,那裡是我的家,以後我就沒有這個機會了,快放,快放!”以前都是我不好,我是壞蛋、惡魔,不該打擾你的生活,對不起,對不起,放手,放手啊!”她扳著他的手,打他,可惜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漩渦漸漸縮小,“君問天……”她眼一閉,用頭重重撞向他的眼睛,他吃痛地閉上眼,感到眼前金星直冒,手中力度卻一絲不減。
“我會……把這個湖鎮平。”他厲聲在她耳邊說道。如果這個湖會帶走他的妻子,那麼他傾盡家產,也要填平,讓這條路從此絕跡。
“不要,不要!”碧兒驚恐地大叫,淚光中,漩渦成了幾朵浪花,天邊泛出一絲金光,湖面重歸寧靜,一個紫檀木的棺材浮在水面。
“君問天,我恨你,我恨你!”碧兒悲絕地拍打著君問天的肩,盡了全身力氣,直到氣泄,她癱軟在他懷中,“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我又沒做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麼不鬆手?你有情人有美妾,幹嗎要扯上我?現在,我永遠……都回不了家。爸爸,媽媽……林仁兄,我是妹妹,是妹妹呀!”她嚎哭著,雙肩聳動,哭得氣喘,哭得太陽一點點露出了真顏,哭得糙原重新沐浴在陽光之下。
君問天抿緊唇,等到哭聲漸弱,碧兒的動作放緩,扶著她坐到糙地上,心疼地撫著她的後背,“不要哭,不要哭,碧兒,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不一樣!”碧兒“啪”地拂開他的雙手,挪開身子,“你那個家骯髒、齷齪,怎麼能和我家比?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這樣子對我。君問天,我……即使回不了家,也不會和你回去的。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她已達崩潰的邊緣,在那一瞬間,她快要到達家門前,他又把她抓回來,如果殺人不償命,如果她有氣力,絕對一掌劈死這個吸血鬼。上次是和他長一模一樣的楚君威把她一腳踢到了蒙古,現在是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不得不留在蒙古。3Q手打
俊臉微微抽搐了下,眉尾一揚,“誰說沒有關係,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
碧兒憤怒地抓起一把泥土甩到君問天身上,“那是從前,我們現在離婚了,知道嗎,我有休書為證。”
“休書必須是丈夫的親筆書寫,別人代寫的視作無效,蒙古朝法就是這樣規定。”
碧兒瞪大一雙淚眼,“離婚無效?”
“對,我們仍是夫妻,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君問天用力說道。
“那現在我們再離一次,你寫休書給我,我不要和你一起生活。”碧兒抓狂地揮揮手,“我們沒有感情基礎,也沒有共同語言,性格有差異,不適合在一起。”
“我會盡力讓你適合的。”君問天不疾不徐地說道,抬手撣去身上的泥土,瞟了眼湖面上的棺材,唇邊勾起一抹冷笑,轉眼對著碧兒時,又是一臉寵溺,“走了這麼這的路,你一定累壞了,我們回去好好休息。”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碧兒往後退去,捂住耳朵,拼命搖頭,眼睛直直地凝視著湖面,為什麼時光隧就關閉了呢?
“你要去哪裡?”君問天啞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