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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人?”好半天,他才緩緩說道。
“難不成是妖?我還巴不得是個妖呢!好了,君問天,我言盡於此,你看著辦!”她聳聳肩,站起身,手又伸向果盤之中,抓起一個香梨。
“冷的東西,別吃太多。”他又擰眉了,這是他唯一的情緒表現,代表他心中很煩,她認命地放下。
“堡主,大小姐在花廳等著見堡主夫人。”一個小丫環在門外通報著。
“大小姐是誰?”
“我姐姐君青羽,嫁在漠北的駱塞。”
“那個就是單純的相見,需不需要行什麼禮?”她不想丟他的臉,預先問個明白。
“不需要,就是聊些家常話。姐姐大我三歲,為人很好的。你先過去,我隨後就來。”碧兒剛才講的話有點太驚人,他要一個人靜靜地分析下,雖說很莫名其妙,可卻點到他心中一些隱藏的顧慮。拖雷確是四位王子中和他走得最近的,私底下也是推心置腹地說話,可是他對拖雷的相助很大,拖雷想要多少銀兩的贊助,他從來不皺一下眉頭。不過,拖雷也在大汗面前替他爭取了許多筆大生意。兩個人之間的有交情,也有相互利用。他有時悄悄地想,如果他不是富甲天下的君問天,拖雷會這樣對他好嗎?
他不敢肯定了。
碧兒走出帳房,通報的小丫頭已經先走開了。她順著廊道,轉過一個拱門,碰上一個從沒見過的丫頭,她提著拖把和水桶,好象正準備打掃。她驚異地看著碧兒,仿佛見了鬼。碧兒皺皺眉,問花廳在哪?她朝前一指,大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
碧兒傾傾嘴角,向前走去,不知是不是走錯了方向,穿過又一個拱門,她發現自己來到一條長長的走廊上。這條走廊她沒見到過,多少同以前一些庭院的走廊相似,只是更寬大,院子裡有一個碧清的池塘,現在結著冰,幾根枯萎的蓮梗浮在冰面上。
她遲疑了下,沿著走廊向前。兩邊都是關著的廂房,隔著木窗,可以看到裡面錦紗飄逸,布置得特別雅致。有一間廂房開著門,她好奇地走過去。廂房裡有一扇大窗,遠遠望出去,下面是平整的糙地,糙原往外延伸,便是湖泊。湖上吹著一陣西風,在晚亮的綠色水面上激起粼粼白浪,飛快地從岸邊蕩漾開去。
碧兒調皮地把耳朵貼在窗邊,好象能聽到浪花拍擊的聲音。
“夫人,你怎麼會在蓮園?”
門外傳來一聲陰陰的問話。
碧兒回過頭,春香站在廂房外,瞪著眼睛,她無法判斷她的眼睛she出的是怒火還是好奇的目光。碧兒有種擅自闖入別人屋子而被逮了個正著,臉微微有些發紅。“我在找通往花廳的路。”
“夫人只要高聲吩咐一聲,每個庭院都有侍候的丫頭,怎麼能讓夫人迷路呢?”春香的臉色煞白一片。
“沒有關係,我正好想到處走走。妨礙你做事了?”
“怎麼可能?夫人,你知道這座院子是誰的嗎?”春香一個勁兒的盯著她,仿佛要看出她突然出現是真的迷路還是故意光顧。
“誰的?”
“故世的堡主夫人住的。這院子是堡主特地請江南的工匠過來設計並建造的,池塘里的蓮花也是江南的珍稀品味,裡面的每一件家俱也是一併從江南運來的。夫人雖說在北方長大,但肌膚如雪,容顏如花,比起江南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堡主說她人如其名-----如蓮花芬芳,白玉無暇。”
君問天還這麼會討女人歡喜,看不出來啊!連這麼噁心的話都說得出來,碧兒受不了的咧咧嘴。
“夫人,你想參觀一下廂房嗎?”春香側身讓碧兒走過去,陰沉的臉察看著她的臉。
“我沒審美觀,免了吧!你送我去花廳,不要讓大小姐久等!”
春香冷冷一笑,“夫人,你真的不好奇嗎?”
碧兒手按在門上,佇立了一會,“我應該好奇嗎?這飛天堡里的每個角角落落都是我的了,我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唉,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只聞新人笑,哪言舊人哭,何況一個已經故世的人,幾間廂房,沒好奇頭的。”
“堡主很疼夫人哦?”這是問句,卻是一句帶著嘲設的否定結語。
“當然,他不疼我幹嗎娶我呢!因為相愛才願牽手,到天老天荒,到天長地久。”唉,她現在修練的功夫也在慢慢長進,說謊臉都不紅,連自己都快要被感動了。
“真讓人羨慕!”
碧兒聽到廊柱邊有人輕笑,這才發現潘念皓象個黑衣哨兵似的,已經看了她很久了。
她厭惡的蹙眉,飛天堡的管理體制有點鬆散,這春香也太放肆了吧,毫無顧忌地與這位一臉色相的潘公子出雙入對的。她在飛天堡兩次,兩次就闖進他們躲在無人之處,趙管家幹嗎去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新娘子一打扮,還是有點姿色的,雖然和蓮兒無比相比,湊合著看吧!”潘念皓邪邪一笑。
“今天客人不是都散了嗎,莫非是堡主請潘公子多留幾天陪春香姑娘?”碧兒笑得一臉好奇。
“夫人,潘公子只是懷念堡主夫人,春香帶他到這裡看看。”春香臉漲得通紅,搶著回道。
潘念皓到不緊張,笑咧到嘴角,“夫人,你這話怎麼透著股酸味?我其實是貪看夫人,才賴著不走的。”
“哈,真讓我受寵若驚。我知道潘公子貪著我的掃狼腿,要重溫下嗎?”
“果真是根小辣椒!呵,夫人,重溫也無妨,只要能抱著你就可以。”他慢慢地向碧兒走來,眼中閃著興奮和急切。
碧兒臉色一凝,站在原地未動,直直地看著他,“春香,告訴潘公子,他現在是站在哪裡?”
春香一愣,“飛天堡啊!”她忽地明白碧兒的話意,羞惱地瞪了下潘念皓,“潘公子,大小姐還在花廳等夫人呢!你自己轉轉,我送夫人過去。”
“不急這一小會,我有句話和夫人說說。”潘念皓靠近碧兒,扳起她的下巴面對他。
“唉,這麼個可人樣,馬上就快大禍臨頭了。”他可惜地咂嘴,頭直搖,眼眯眯地笑著。
“我們要玩猜啞謎嗎?”她眼眨都不眨,毫無懼色。
“哈哈,碧兒,你真不是一般的可愛!我捨不得讓你急,我悄悄告訴你哦,前幾日遇到當日給蓮兒抬棺的幾位夥計,他們說那天抬的是空棺,輕得差點飄起來。”他湊近她的耳邊,神秘兮兮地說。
碧兒瞪大了眼。
“如果真的是空棺,事情就有點好玩嘍!蓮兒人呢?有人傳是君堡主把她掐死扔在湖裡餵魚,然後弄了個空棺說是暴病而死,你信嗎?”
碧兒微閉下眼,“無聊之極!!”她推開他的手,目不斜視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呵,夫人,你先享受幾天榮花富貴吧,免得我查出什麼來,君問天蹲大獄,家產被抄,你怕也是要流落街頭了。不過,那時可以來求我,我一向是憐香惜玉之人。”
潘念皓在後面嚷嚷著。
碧兒好似沒聽見,進了拱門,把一切都扔在身後。
十五,多少事欲說還休(中)
還沒走進花廳,碧兒就聽到一陣陣笑語。她站在扶欄處,心中輕嘆,嫁入飛天堡比她想像得辛苦,換了緋兒來,可能會比她適應。她不知君問天還有多少親戚她還沒有見到,大都里又有什麼在等著她。幸好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如果今日真的她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遇到那些個離奇的人和事,只怕早嚇癱了。
飛天堡,讓她生出一種《劇院魅影》里的驚懼感。
她理了理裙衫,跨進花廳。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張張面孔全朝她這邊轉過來。
“夫人,你去哪了?”君問天已經過來了,大腿疊二腿,神情很放鬆,“我正準備讓家人去找你呢。來,這是姐姐青羽、姐夫駱雲飛,這是我最信任的助手白一漢。嗨,當心,別踩著裙擺。”
君青羽是個豐諛的女子,三十歲上下的年紀,長得很好看,眼睛和頜部和君問天有點相似。駱雲飛就在鬧洞房時,攔阻別人取鬧的黑黑男子。白一漢是個憨厚的中等個子男人,一笑臉先紅。
“問天,不同的類型哦!和我想像中完全不同。”君青羽上前握住碧兒的手,很親熱的打量著她,然後回過頭對君問天說。
幾個人都笑了,碧兒也只好附和著咧咧嘴,心中嘀咕,想像中她應該是什麼樣子?她和誰是不同的類型?
君問天站起身來,領著她走向白一漢,“可以說,一漢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朋友,我許多生意都靠他在大都打點。有他,我才能在飛天堡過得舒適。”
她很詫異地仰頭看看君問天,第一次聽他這樣誇獎一個人。白一漢局促不安地對她笑著,那笑容很令人放鬆,他對君問天而言是特別的,從他們二人眼神之間的交會,碧兒就看出來了。
幾個丫頭送上果品和飯前小點,砌了清茶,五個人圍桌而坐。
“喜歡飛天堡嗎?”男人們在聊生意,青羽碰碰碧兒的肩膀,探過頭來。
“我還沒來得及細細觀看,當然,它非常雄偉和華貴。”
青羽是個直率而又豪慡的女子,好象不太滿意她外交似的回答,傾傾嘴角,側過頭去,端祥著君問天,“問天的氣色比以前好多了。老天,過去那種陰沉沉的樣子總算不見了。”接著,她朝碧兒點點頭說:“雖然你不是個名門閨秀,也不是大美人,但是他娶你娶對了。”
君問天聽到她們在談論他,看過頭,皺了皺眉,“我一直都這樣,青羽,你在亂說什麼?”
“怎麼了?”君青羽說。“幹嗎欲蓋彌障,半年之前,你差不多要崩潰。上一次我來看你,真把我嚇得不輕,你就象從地里挖出來的,臉上沒一點生氣。雲飛,你說是不是?”
駱雲飛重重點頭:“嗯,問天,我得說一句,你看上去簡直換了個人,眼神明顯的和從前不同,笑聲也多了一點。”
碧兒好奇地扭頭看著君問天的眼,她只看到他眼一眯,臉上的肌肉都僵著,似在強壓著怒氣。這個人怎麼了,說他好也能不快,半年前,他倒底是什麼樣子呀,那時候,他美麗的夫人好象還活著呢?
君青羽兩口子真不會察顏觀色,一唱一合的說個沒完,那個白一漢鼻子上都冒出了汗,在椅子上動來動去,象是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