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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兒感到手腕處傳來的窒息的疼痛,哲別終於裝不下去,看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露出他猙獰的本性了,“將軍擅長作戰,多教人也有自己的心得。不過,這是將軍的看法。孔子曰;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將軍做的是治國安邦的大事,尋常百姓在將軍眼中如螻蟻一般,將軍可知螻蟻雖小,也是生命。尊重別人的生命就是尊重自己,不要隨意踐踏。呵,將軍,贏一場戰爭容易,殺一隻螻蟻有時候卻很麻煩,如果那時只太聰明的螻蟻的話。”她命令自己直視他嚇人的眼瞳,不要有一絲膽怯。
“再聰明也就是只螻蟻,輕輕一捏,照樣粉身碎骨。”說著,哲別更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冰冷的語氣中有著無情的殺機,碧兒覺得腕骨好似快碎了似的。“將軍的話很有道理。百姓在將軍眼中是螻蟻,將軍你在王爺、大汗的眼中也是螻蟻,不,是跳蚤,一會兒跳到這,一會跳到那,將軍,你可要小心哦,要是王爺不小心,踩著了你,那也是滅頂之災,到時,和螻蟻也就同一命運了。”
哲別的臉突地蒼白,他驚恐萬狀的看著碧兒,手臂止不住的輕顫,全然沒了剛才那股強悍和殺意,“你……這話什麼意思?”
碧兒輕輕一笑,“一個比喻而已。將軍,碧兒就是一個尋常的小女子,能懂什麼呀,若不是夫君與幾位王爺私交甚好,又為大汗做點貢獻,我哪有機會認識你們這些貴人,平時還不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將軍,有些事,你想得太深了吧?”
“夫人,你……到底是誰?”哲別的鼻子上滲出密密的冷汗。
“舒員外的二女兒,舒緋兒的胞妹,現在是君問天的夫人。”碧兒很詳細地介紹自己。
“我會儘快找到那個面具將軍,儘快讓他……去看望緋兒小姐……”他艱難地從口中擠出一句話,小心翼翼地看著碧兒,“其他的事,夫人你……不要再好奇了……”
“我不是個好奇的人,一般來講,與我無關的事,我都不好奇,我只想過平靜安寧的日子。”
哲別喉結動了動,濃眉一挑。“你……不該嫁進……飛天堡的……”他啞聲說,神情有點挫敗。
“哲別將軍……”白翩翩扶著君問天,從前廳緩步走來,他淡淡地掃過哲別抓著碧兒的手。
哲別像被燙著似的,急忙縮回手,欠身行禮,“聽說堡主身體不適,哲別未敢打擾。”
忽必烈也由石桌邊起身,走了過了,眉宇舒展,眼神清澈,激動地看著碧兒。碧兒有些站立不穩,不要看,手腕定然青紫淤血,她疼得都抬不起手臂,只得把身體的一半重量輕倚在忽必烈身上。
“一點小傷而已。”君問天一笑,那笑意比冰還冷,目光一抬,直直地看向碧兒,“夫人,男女授受不親,你連這一點都不懂嗎?怎可以在君府中與將軍拉拉扯扯?”
碧兒一愣,有點摸不著頭腦。
“堡主,你誤會了。適才風大,夫人差點跌倒,哲別扶了夫人一把。”哲別急忙解釋。
“哦,是這樣呀!夫人,將軍和小王子來府中,你一個婦道人家陪什麼客人,應該知會我一聲。”他冷著臉,不悅地斥責碧兒,“再說,這府中還有娘親在,怎麼也輪不到你出面,一點規矩都不懂。哲別將軍,介紹一下,這位是飛天堡未來的二夫人。”君問天溫柔地執起白翩翩的手,含情脈脈。白翩翩亭亭玉立,盈盈含笑,美目流轉。
“見過二夫人。”哲別抬手。
不想看這種惡俗的畫面,碧兒撅起嘴,低頭看著忽必烈,使了個出去的眼色,忽必烈會意地擠下眼。
“君堡主,小王出府很久,該回去了。改日再來拜訪堡主和夫人們。”他脆生說著,好奇地瞄了眼白翩翩,一個瘦仃仃的女子,哪有姐姐好看。
“用過午膳再走!”君問天客氣地說。
“不了,君堡主,今日是娘親的小壽辰,我想給娘親買點脂粉之類的東西,可否請堡主夫人一同幫我挑一下。”
碧兒有些吃驚地眨眨眼,到底是元世祖,果真慧黠異人,這藉口找的無暇可擊。哲別冷著臉,微微一點驚愕。
君問天沉吟一下,“當然可以!夫人,挑完就早點回府,讓丫頭陪你同去。”
碧兒恬然一笑,“知道了,夫君。”什麼丫頭,找人監視她的吧!
哲別騎馬,碧兒與忽必烈坐車,丫頭被她推倒外面和車夫同坐。“姐姐,我想通了那個道理,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不是?”
碧兒親了親他粉嫩的臉腮,“完全正確。姐姐今天心情不算好,下次來一定好好喝你講課,歷史、地理、文學什麼的都可以。”
“不要在意那個二夫人,她弱不禁風似的,君堡主不會喜歡很久的。”忽必烈聳聳小鼻子,紅著臉安慰道。
碧兒“噗”地笑了,“你到底是孩子,還不是真正的大男人,到大了後,就會喜歡那種小鳥依人似的柔弱女子,最起碼能激起男人膨脹的保護欲。”
“我大了也只會喜歡姐姐這樣的。”
碧兒拍拍心口,俏皮地對忽必烈傾傾嘴角,“哇,你這樣一說,我心情好多了。呵,小王子,請把我送到四海錢莊,可以嗎?”
“你找韓叔叔玩啊?”
“我找韓叔叔有事,可是你看到的,君堡主規矩很多,我根本出不來,謝謝你幫我找了個好藉口。”
“沒關係,以後我去君府,就帶你出來玩,想去哪裡都可以。”
“那我等著嘍!”
自來大都後,她出門不是轎就是馬車,還沒逛過大都城呢!碧兒由丫頭扶下車。和忽必烈揮手道別,哲別抿著唇,冷硬地凝視她良久,拍下馬,向忽必烈的馬車追去。大都城,相當熱鬧,到處有小販的叫賣聲,也有人耍雜技賣狗皮膏藥,賣字畫、算卦的也有。街上大都是蒙裝打扮,但中原人也不少,甚至還有幾個紅頭髮高鼻子的外國人。
四海錢莊位於大都城最繁華的地區,挑廊高閣,十幾扇朱紅大門,裡面是一長排古雅的櫃檯,一式青色長衫的夥計熱情地迎來送往。碧兒有點緊張,手輕輕握成拳,偷偷往裡張望了下,人很多,都是商人打扮,背著大大的褡褳,就是沒有看到韓江流。
“這位夫人,你有什麼事嗎?”一個小夥計剛送客轉身,瞧見碧兒探頭探腦的樣,心中有些訝異。四海錢莊很少有女子進出的,女子喜歡的是綢莊繡坊、胭脂閣。
碧兒臉一紅,“我想找你家少爺。”
小夥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你是……?”
“飛天堡的堡主夫人。”跟著的小丫頭快嘴快舌。
夥計立刻眉開眼笑,“真是失敬。夫人,你請進來等會,我這就去請少爺。”
“不,我就在這裡等著。”碧兒搓著腰間的一根絲縷,心怦怦直跳。
夥計笑了下,麻利地跑進莊中,不一會,韓江流出來了。
四目相視,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碧兒扁扁嘴,眼眶一紅,自責地不敢多看。韓江流瘦削、憔悴,顴骨高出幾分。
沒用早膳,現在又近午時,她的肚子生氣地發出抗議。
“餓了?”韓江流溫聲道,眼中閃過掙扎的憐惜。“這附近有家茶鋪,裡面有江南的米糕和湯圓,吃那個很暖身。”他說著,他欲牽她的手。
“啊!”抓的恰巧是她的傷臂,她失聲痛呼,小臉扭曲成一團。
韓江流一怔,捲起她的衣袖,手腕處青紫的發黑,“誰幹的?”俊容凜厲,他心疼地問。
“沒什麼的。”碧兒縮回手臂,“我來是有事想和你說的。”
韓江流閉了閉眼,改牽她的另一隻手臂。對面新開的陸家當鋪,一個藍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店中,眯著眼看的分清。
茶鋪很乾淨,有大廳也有包間。韓江流讓夥計給塔頭挑最好的上,坐在廳堂中等,自己領著碧兒進了個包間。丫頭在大戶人家呆久了,很有眼色見色,埋頭吃喝,不管身外之事。
夥計急急地送進來一大壺茶,幾碟米糕、幾碗湯圓進來。
傷的是右臂,碧兒拿不起筷子,只得用另一隻手端著湯圓碗喝了幾口。韓江流嘆了口氣,把碟子拿過來,米糕夾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細心地餵著碧兒。碧兒自然地張開嘴,吃著吃著,眼中突地湧出淚水,大顆大顆地滴在湯圓碗中。
“韓江流,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她撲進韓江流懷中,哭得稀里嘩啦。
韓江流遲疑了下,慢慢抬起手,抱住她,頭埋在她頸間,眼中一片晶瑩。
“我太自以為是,亂說一氣,韓江流是頂好的人,他才不是那些利慾薰心的惡人。韓江流,原諒我好不好?”她抬起一雙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韓江流把她抱坐在膝上,心疼地替她抹著淚,盯著她粉紅的櫻唇,心跳如鼓,“妹妹,我沒有和你生氣。但是……”
“沒有但是,不准說但是……”碧兒用左手捂住他的唇,“我知道我錯了,你還願意等我,對不對?”
韓江流心折地閉下眼,緩緩抬起她受傷的右臂,放在唇間細細地吻著,似乎想把那疼痛吻去。“碧兒,我可能沒有那樣的福氣得到你。問天是個不錯的人,他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了解他的為人。現在,你們相處的也不錯。跟著我不一定有跟著他好,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碧兒呆住了,“韓江流,我……和君問天相處得好只是表面上,那也是協議的一部分,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妹妹,我們認識雖然不久,可是卻覺得像一起很多年。你……好好的……快快樂樂,我就開心了。”
碧兒心突地一揪,疼得她腰都直不起來,低下眼帘,縮回右臂,站起身,背向他。男人想和你分手時,都要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嗎?她處心積慮地跑出君府,不是想聽他說這些的。“韓江流,你不想等我是不是?”她不願意繞圈子,直接地問道。
韓江流咬著唇,“你……是我好友的夫人,等你……本來就是不應該的。妹妹,問天……”
碧兒用左臂急急地揮了揮,“君問天有多好,我會自己看。嗯,我……知道了,然關你等一個已婚的女子,確實是為難你了。那天晚上,誤會你了,說了許多很重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我…… 吃飽了,謝謝你的招待。再見!”這就是失戀的滋味,啊?心疼得想要死去,身體的氣力像被抽盡,腿邁步上前,眼淚忍不住,可是還要顧及尊嚴,挺直身,一步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