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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准踏進飛天堡一步的朱敏,終於等來了東山再起,可敬可佩,所以說世間一切是相對的,不可能是絕對的。
誓言不能當真,承諾不要期待。
心瞬間窒息了,疼的揪住,碧兒一隻手緊按著心口,一隻手捂著嘴,身子微微欠下,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衣襟上。
“姐姐……”忽必烈嚇住了,小手扶住碧兒的手臂,有些無措,碧兒姐姐也會這樣無助啊,看得真讓人心疼。
碧兒對他搖頭,讓他不要出聲。
淚水縱橫,轉成滂沱大雨。
“君堡主,樓上請!”跑堂的臉上堆滿了笑,哈著腰,領著君問天三人往樓上走。
“君堡主?”在另一個雅間裡吃點心的秀珠和君南對視一眼,驚喜的跑出來,剛好看到樓梯口拐彎的君問天。
“堡主!”秀珠先叫出了聲。
“你們怎麼在這?”君問天快步下樓,兩眼急速地掃視著廳堂,“夫人在這裡?”
君南點頭,輕笑著指指一個雅間,“夫人和四王府的小王爺在吃東西呢!”
怦怦直跳,君問天不由地身子輕顫,手掌心密密的汗。
“碧兒!”君問天一腳跨進去,雅間裡除了幾盤未吃盡的瓜果和點心,哪裡還有人影。
日光那麼暖,落在她身上卻仿佛都帶刺。
其實蒙古的夏天都不算很熱,廣闊的糙原,數不盡的湖泊,把熱氣都洗過去了,從漠北吹來的風都沒有任何阻礙地吹進大都陳,一到下午,氣溫就開始轉涼了,坐在習習涼風中,看著太陽慢慢西墜,一任金色的餘暉灑滿全身,心無由地就會有些傷感。
她又不算文人,難道還玩什麼風花雪月,裝風雅不成?
裝不成風雅,倒是裝成了一隻鴕鳥,把頭埋在沙堆里,玩掩耳盜鈴的遊戲,我沒去過不歸樓,我沒看到君問天,我很強,我沒受傷,本來就沒受傷呀,從飛天堡出來,他不是講過把朱敏納為妾,不意外呀。
不意外嗎?
落日中,高貴偉岸的男子闊步走到她身邊,落座,大手包住她的掌心。
“哭了?”臉頰上的淚被修長的手指彈去,她修窘低側過臉,不讓他看到她眼中的心酸,“大汗今天晚朝散的早,沒回宮嗎?”
長臂搭在她的纖肩上,緩緩地把她的身子扳過來,托高她的下巴,龍目深深地凝視著她,眼底的寵溺融化了剛硬的面容,“四王弟家的小子惹你不開心了?沒事,日後見到他,我訓斥他幾句,替你出氣,來,來,我們沿著這院子走走,孕婦不能總坐著,要適當低走走,以後才好生呢,我可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算過來人了,”不等她應聲,他已拉起了她,攬在臂彎中,繞行花園,呼吸之間,有微微暑氣,濃濃花香。
就像是老天在戲弄她一般,君問天越讓她寒心,窩闊台對她就越疼惜,她不是木頭人,體會到這種被視如珍寶的呵護,如果今天她懷了窩闊台的孩子,和君問天呆在一起,她估計君問天早把她掐死,成一架骷髏了,君問天對別人的要求很高,在他身邊時,要以他為天,一絲一毫都不能偏離,他要你的身體也要你的心,為此,他不惜用強制的手段,那麼辛苦的要了去,他卻又不會珍惜,說休了她時,口氣平淡的就像吩咐下人把面前一碗不可口的膳食撤了一樣,分析了下,自己好像還不如朱敏,朱敏老公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他的事,他一樣對朱敏負責到底,自己懷了他的孩子,推開她時,一點眷戀都沒有。
君問天,吸血鬼舨的俊容,惡魔的靈魂,她幹嘛還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呢,清醒點吧,舒碧兒。
要麼不愛人,愛了就是給了對方傷害你的權利,誰讓你不堅持原則,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現在這樣子是自作自受,怎麼可以期待他會對你專情呢,幼稚到極點。
什麼人值得,什麼不值得,你該看清楚點了。
碧兒努力壓制住胸腔那痛楚的感受,深呼吸抬起頭,這傍晚的天空,多美,藍天白雲都仿佛來給她安慰,她目光閃爍,眼淚都蒸發了。
“大汗會休妻嗎?”她歪著頭,靜靜地對視上窩闊台溫柔的眸光。
“不會,大汗不會休妻的,最多就是打進冷宮,如果妃嬪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他微笑,不提君問天一字,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而哭,她不願意講,他就不問,這小丫頭最在意尊嚴了,個頭小小卻是一身的傲骨。
“大汗,乃馬真皇后是你的正妻,你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是什麼感受?”碧兒睜著一雙清水似的眼,問道。
窩闊台笑,牽著她的手在餘暉中慢慢地走。
“我和她成親很早,雖是青澀少年,但因王子的身份,對兒女之情看得很淡,能夠嫁給王子,是蒙古女子天大的榮幸,對於婚姻,不需要我們分一點心,只要喜歡,什麼樣的女子都可以娶進王府,我不知道什麼叫愛,什麼叫動心,乃馬真是貴族之女,長相甜美富貴,母后看了中醫,指給我看,我就點頭了,那個時候,我更在意的是如何打好仗,如何讓父汗賞識自己,如何在兄弟間脫穎而出,碧兒,不需要猜疑,你是我平生唯一心動,唯一愛的丫頭。”他輕輕抬高她的柔夷,放在唇邊,細細地一吻。
“我……我不屬於……”碧兒眨起眼睛,一時有些無措。
窩闊台為什麼要用這麼溫柔的口氣和她講話,她好怕撐不下去,她已太累,太累!孤獨無依,被所愛的人拋棄,她心碎欲裂,再親眼目睹他對別人的溫柔,她體會到什麼叫心口一縷腥甜湧上的時候,別人的一點點的關懷就可以讓她淚如雨下,何況窩闊台的柔情如海,席捲著浪花朝她湧來,她聽到了濤聲,不,她要走開,不能沉溺。
“又是什麼仙,什麼妖,什麼不屬於這兒,不是真正的舒碧兒?”窩闊台攔住了她欲掙脫的手臂,圍住她的纖腰,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腹部上,她愕然地瞪大眼,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如此親昵過。
“丫頭,你的記性不太好,這個藉口你已經用過多次了,第一次在去年的冬天我以王妃的名義邀請你來王府,你為了打消我對你的愛意,就拿出來嚇唬過,前幾個月,在皇宮,你又說了一次,現在又要再重複嗎?丫頭,是試探我的心還是怕自己喜歡上我呢?你是別人的老婆我都敢要,莫談個妖與仙了,不要問我江山與美人我選哪一個,我兩個都要,因為我有這個自信,這腹中的孩子,你若肯留給我,男孩就是王子,女孩就是郡主,若不肯留下,就送去飛天堡,我也不強留,但你,必須在我身邊,丫頭,到了這份上,我對你不是情慾之貪,愛得我都沒男子之氣了,患得患失,膽小怯微,就怕你使計從我身邊走開,丫頭,如果真的沒辦法接受我碰你,那我們就像這樣,我在皇宮,你在行宮,經常見見面,一起用用膳,散散步,說說知心話,我比你大許多,大汗不會真的活到一萬歲,我一定會比你走得早,能在西去之時捏著你的手,就足夠了,走得早,我就可以早早在那邊等著你,早點搶在君問天前面見到你,你的心裡就不會放著別人了。”
這些日子,原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他會看不出,自己裝傻,應付他,利用他,他什麼都懂的,因為縱容,他由著她,順著她,陪她扮過家家,也知道她遲早要離開,就退後一步,不逼她,給她空間,讓她自己選擇。
她偏偏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命,他這麼一說,再給她腳下裝兩個輪子,也不敢走啦!
拋開愛,他絕對是她理想的避風港,如果回不了二十一世紀。
“大汗當初來到這蒙古,若一開始結識你,我想我真的會愛上你,你如此包容,寬厚對我,這麼寵我,不求回報,冰也會被你捂熱的,但現在我們之間,我先是別人的妻子,我……不能一下子接受你,但以後會變的如何,我不能肯定,我肯定的是我絕不離開行宮除非生老病死,人力無法對抗的原因,我不得不離開,我麼就這樣相處著,好嗎?”她第一次主動地環住他的脖頸。
“丫頭,別勉強自己,這樣就很好,”他抬起她的臉,撥開她頰上的發,對著她微紅的眼睛,低眉,溫柔的嗓音像毯子,將她密密裹住。
大了她那麼多歲月,可不是白吃飯的,雖沒有談過戀愛,但男人追女人總是無師自通,這丫頭心裡裝著君問天,硬抹是抹不開的,他以情動心,她不會撐太久的。
“大汗,過兩天我要和他見個面,關於孩子的事要說一下,以後我就不再見他了,但是大汗,你可不可以待他還和從前一般,不要故意為難他,也不要再把他扯進朝中的是非,讓他安心低做一個商人,好不好,”碧兒閉上眼睛,張手拖住他溫暖的身體。
“當然,只要他自己不跳進朝中的是非中,我不會扯他的。”
“又發生什麼事了嗎?”碧兒訝異地抬起頭,窩闊台似乎話中有話。
“丫頭,君問天不做官太可惜了,他的事你不要再管,隨他去,我不會難他,你也別為難我,我的大度只限於你,對他,我有底線,去用晚膳吧,喜歡吃外食,下次我陪你去,幹嘛和個孩子玩一塊去,喜歡孩子?”他小小聲的在她耳邊呢喃,溫柔至極。
“我自己都還算個半大的孩子,喜不喜歡我也不清楚,反正覺得怕怕的,那么小那麼軟,我估計不敢碰,你……你不要打什麼我幫你生孩子的主意,我可不是母豬,腹中的一個是意外。”大眼瞪得溜圓,神色非常嚴肅。
窩闊台失笑,寵溺地颳了下她的鼻子 ,“我不打主意,如果搶在你前面走,留下你和孩子在那後宮,我在地下愁得也要從棺中跳出來呢,我自己就是帝王家的王子,過得非常的辛苦,何必讓你也受這份罪呢!”
碧兒吃驚了一下,窩闊台的思維也很與眾不同。
“後宮不亞於一個大的戰場,稍軟弱就死無葬身之地,我不會讓你生下我的,有了孩子你就必須住進皇宮,你就呆在這行宮中吧,我走之後,你想去哪就去哪,別呆在大都。”
窩闊台在位僅十二年,算英年早逝,他現在登基快一年了,那麼他在世上還有十一年。
碧兒眼中的淚突地奪眶而出,即使她不愛他,但是到了那一天,她一定會很想很想他的。
第一天,秀珠歡笑著從外面跑來,說君堡主來看望夫人,在宮門外等著,她還沒做好準備,怕面對他會失控,就推說身體不適,暫時不見。
第二天,君南站在院子中,深深地看著她,說堡主昨晚就在行宮等了一宿,現在還在她怔了怔,讓君南送堡主回君府休息,行宮不便留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