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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分手之際,舒夫人拉住林妹妹的手臂,眷戀地凝視著她的臉,叮囑以後有空就過來坐坐。
林妹妹含笑輕輕抱了下她,點點頭。
舒富貴夫婦站在園門外,一直目送著兩人走了很遠,才戀戀不捨地轉身。
“老公,你記得以前飛天鎮上的人叫舒碧兒什麼嗎?”林妹妹大大方方地與君問天牽著手,招搖過街,笑靨如花,凝視君問天的眸底儘是柔情蜜意。
“禍害精。”君問天不禁莞爾,握住她的大手輕輕用了力。
“都說好人不長久,禍害一千年。老公,你說這飛天鎮上的居民是不是很有先見之明啊,你看我果真比你們多過了一千年。”她很得意地晃著頭,目光灼灼。
君問天眯細了眼,突地被這雙微笑的清眸著迷。如果眼睛是靈魂之窗,那麼他相信,林妹妹有一縷獨特美麗的靈魂。看了那樣一雙眼睛,就像它會說話,把他的魂魄都說去了。那一雙眼睛會笑,直直笑過他的心底,把他的心緊緊揪住,逃也逃不掉。
當初,當她大睜著雙眸,站在他面前,要他娶她時,他是不是就為這雙眼眸迷失了?
“早知道以後一定要栽在你這個小闖禍精手中,我應該早點把你娶回來的,白白讓我吃了那麼多苦。”君問天喘一口氣,覺得牽手嫌不夠,輕攬住她的腰,把她環進他的懷中。現在,她要怎麼曬恩愛,他不會再用蒙古的古儀來束縛她,他只會陪著她,也願意把自己的幸福昭示給世人。
“戀愛不是瞬間,而是一個過程,我這樣的千年美女,哪能輕易追到手?”她斜睨著他,和他逗鬧。
這時,遠處的天邊,突地響起一陣驚雷,從糙原的盡頭泛上幾朵烏雲,翻滾著向這邊的天空襲來,太陽像是被嚇住了,收斂住光芒,慌慌忙忙地躲進了雲層中,天地間很快就暗了下來。
“要下雨了嗎?”林妹妹伸出手,感到糙原上刮過來的風都帶了濕意。
君問天俊容一喜,“這是一場喜雨,飛天堡的殘火被雨澆滅,難聞的焦烤味會飄散到糙原中,燒壞的花糙又能復生。明天就可以讓白管事差人開始準備復工,妹妹,我一定會為你建造一座天堂的。”
她從來不懷疑他這方面的能力,“不過,我要參與,我要那種露台大大的,房頂是透明的,晚上躺在屋子裡,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冬天有壁爐,能烤火,我不用擔心會凍死,還有……啊,快跑,老公……”
雨點“劈里啪啦”如撒落的珍珠打了下來,很快成煙成霧,在一聲雷響後就得急驟。
妹妹拉著君問天跑向最近的一間商鋪,商鋪的屋檐寬寬的,廊下已經站了一個躲雨之人。
林妹妹笑著抱住君問天的手臂,由他替她拭去臉上的雨珠,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瞟了眼旁邊的躲雨之人。這一看,她不禁往君問天懷中縮了縮。這人大夏天的竟然穿著件夾襖,頭髮如雜糙,胡亂散在身後,一雙眼呆滯地看著前方,手像怕冷似的捂在袖中,腰彎曲如弓。雖說一臉的污漬,林妹妹還是一眼看出這個人竟然是潘念皓——那個當年自命不凡,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所有女人都會臣服在他腳下的潘公子。
“老公……”她輕喃一聲,用眼風示意君問天往那邊看。
君問天淡淡地瞟了一眼,視線又落在她臉上,好像潘念皓是縷空氣一般。
“瘋子,快滾,不要擋在這邊影響了我的生意。”商鋪老闆拿了把掃帚,大聲叫囔著跑了出來,對著潘念皓沒頭沒腦地就打了下去。潘念皓抱著頭,縮著肩,尖叫著,逃進了茫茫的雨簾中,突地腳下一滑,一個趔趄,他重重地摔倒,等到站起來時,已像一個泥人,只見他一步一滑,揉著屁股,跑進了另一個巷子中。
林妹妹眨巴眨巴眼,無語地看著雨。
“啊,這不是君堡主和夫人嗎?”商鋪老闆發現立在外面的躲雨之人是飛天堡的堡主和夫人,剛剛那一副惡勢樣陡地換成笑臉歡顏。“快請進,快請進小鋪,幹嘛站在外面呢?”
君問天淡然搖頭,“掌柜的請忙去吧,如果方便,請借給君某一把雨傘。”
“好的,堡主請稍等。”商鋪老闆忙不迭地從店中拿出一把雨傘遞給他,悄悄偷瞄了一眼死而復生的堡主夫人,天,好像比從前還要健康、俏麗。
“掌柜的,剛剛那個瘋子是?”林妹妹還是沒按捺住,好奇地問道。潘大公子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境界?
“他不就是以前鎮上那個人模人樣的潘大公子嗎?他還陷害過君堡主呢,夫人可能忘了。自從被白員外趕出白府,把手中的幾個錢揮霍一空,他就靠借債過日,借了又不還,地下錢莊的人怎麼能放過他,在一次被暴打過之後,他醒來就瘋了。說來也奇怪,這潘公子耐活著呢,每天靠別人施捨點殘菜剩飯,無病無災的,活得挺悠哉。”
“對個瘋子也這麼好奇,何時才能長大?”君問天打開傘,抱歉地對商鋪老闆笑笑,神情卻是無限的疼愛,看得老闆眼眨眨,也像有點傻了。
天色灰濛,商鋪外密密落著雨。一對璧人,沒入漫天銀針似的雨中,和細雨溶成幅模糊的畫面。
“老公,白員外把潘念皓趕出白府,是你的主意嗎?”林妹妹輕盈的話語迴蕩在細雨朦朧間。
“我沒有那份閒情逸緻,來管那些瑣事。不過飛天堡成立了一家造船坊,生意聽說不錯,白家的船坊想要存活,自然知道些商界生存的規矩。”君問天專注著不讓雨珠淋濕了妹妹,卻忘了自己半個身子都露在雨中。
“老公,你老壞老壞的……”她扶正了傘柄,往他懷中鑽了鑽。雖然不是君問天親自出面,但白員外識相,知道潘念皓當初對君問天做過的惡徑,唯有把他掃地出門,才能讓自己脫去干係,才能從君家的船坊中分一匙羮。
潘念皓那樣的寄生蟲,有這樣的結局,算是報應,她不想同情他。當年,他像條拖雷的走狗,拼命地狂吠著咬人,沒想到,沒咬著別人反咬了自己。
“我也想做個千年的禍害,與我的小闖禍精再過個一千年。”君問天傾傾嘴角,慢悠悠地說。
“哈,那看來我還不能太善良,不然修不成千年禍害,就不能與我老公一起雙棲雙飛了。”
夫妻倆默契一笑,笑聲迴蕩在盛夏突然而來的喜雨間。
白一漢真的是個能幹的總管,不到半日功夫,冒雨在飛天堡外的糙地上搭起了幾十頂帳篷,把上百號傭僕安置好,然後著手讓人整理殘梁斷柱,聽說明天木料、磚塊、石板就要運過來,負責建房的夥計們也會同時進場。不到二個月的辰光,這裡會重新出現一幢更壯麗更雄偉的飛天堡。
真的如君問天所言,飛天堡上空瀰漫的焦烤味已經被雨水澆去了,新鮮帶著湖泊淡淡的水腥味的空氣重新隨風飄了過來。
傍晚時分,雨停了,西邊的天空霞光熠熠,艷麗如五色的彩錦。
唯一倖存的湖邊船塢成了林妹妹和君問天今晚的憩息地,白一漢差人清掃過,床單和薄被都換成了新的,香爐中檀香四溢,從座椅道每一件家具,都擦洗得鋥亮,洗漱用品一應具全,甚至林妹妹和君問天的換洗衣衫都香薰過放在床頭,就連床頭前的一盤新鮮的水果都沒有忘記。
林妹妹立在門邊,看著湖風吹指著白色的錦幔,不禁感嘆,做個有錢人真好。
君問天要聽白一漢回稟事情,讓林妹妹進屋歇息。她哪裡坐得住,跑上湖岸,看到飛天堡外原先花園中還有幾枝玫瑰含羞帶露的再風中搖曳,心喜喜的跑過去,也不怕被玫瑰刺著,折了幾朵,放在鼻間輕輕嗅著。
一陣衣裙綴地的細微聲響隱隱地飄在身後,林妹妹捧著花,緩緩轉過身。
來人是朱敏,面色蒼白,滿臉驚慌地看著林妹妹。
朱敏對舒碧兒是有些忌憚的,她領教過舒碧兒的不按牌理出牌,而且君問天又特寵舒碧兒,無形的,她就懼舒碧兒三分。
舒碧兒死後,仗著王夫人對她的疼愛,她才大著膽子留在君府,後來搬進飛天堡,也圓了她多年的美夢,光明正大地成為君問天的妾室。
可是不知君問天在走了三年後,又從哪裡找出來一個和舒碧兒一模一樣的林夫人,這Bbs .jOoYO O。n ET讓她又有些驚又有些怨又有些怕。
“請問,你還要看我多久才叫夠?”林妹妹聳聳肩,似笑非笑。
朱敏臉一紅,慌忙盈盈彎身,施了一禮,“對不起,冒犯夫人了。”
林妹妹假裝不知她是誰,大度地一笑,漫不經心地把手中的花瓣一片片摘下,隨風吹散,幾片紛紛揚揚飛落在朱敏的衣衫上,“你原先是哪房的傭僕呀?”她故意問,君問天先前只是把她介紹給別人,又沒把別人介紹給她。
朱敏瞪大眼睛,自己這穿戴怎麼看也是個主子的樣啊!她不禁有些羞惱,“夫人,我不是傭僕,我是堡主的側室朱敏。”
“啊,”林妹妹半圓著嘴,誇張地抽了口氣,“失敬,失敬,原來也是位夫人,我們之間該怎麼稱呼呢,按說你比我長許多,又先進門,我是不是該喊你聲……”
在她每出聲前,朱敏搶先說道:“我喚你姐姐,你是正室。”她好不甘心地忍氣吞聲,果真,這位林夫人不僅和舒碧兒相像,就連性情也是一樣的令人心悸。
“怎麼辦呢?”林妹妹冷漠地噘起嘴,“我非常討厭喊別人妹妹。因為我在家是老小,家裡的人都喊我妹妹……”
“那隨便夫人怎麼喚吧!”朱敏額頭直冒的冷汗,第一回合,已覺勢不力敵。
“你本來就是小妾,我喊你朱小妾好了。”林妹妹促狹地擠擠眼,“放心,這個名字,是絕無僅有的,沒人會和你搶。”
朱敏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朱小妾,怎麼聽怎麼像是個嘲諷,可她又能說什麼呢?只能生生地吞下這種羞辱,在腹中一遍遍地咒罵著林妹妹,臉上還不敢露半點痕跡。
“那麼,朱小妾,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拿出一副正室的威儀來,頭高高昂起,眼半睜半閉。
“我來和姐姐打個招呼,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她企圖再掰過一成。
“我沒習慣對不相干的人稱呼為家人,雖說我們共侍一夫,但你姓朱,我姓林,怎麼扯也扯不到一起。”林妹妹很不給面子潑了她一身的冰水,朱敏驚愕地一顫。“我的家人只限我的父母、兄長、老公、兒女還有婆婆,這裡面你沾上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