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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詫異地驚道:“如果不為詩霖,你……那麼說你已有把握從窩闊台家系中奪取汗位嗎?”
忽必烈輕輕點頭,“我已和拔都王子聯繫好,軍營中大部分將士現在也都臣服於我,若機會來到,我一舉兵,便可輕易奪取汗位。”
“原來……你已經這麼有出息了。”林妹妹嘆道,歷史上說蒙哥坐上汗位是因為長子的緣故,其實暗中是忽必烈的相讓,元世祖果真是個令人敬仰的男子漢,為愛情做出這樣的犧牲,她折服,“小王子,你沒有讓姐姐失望,姐姐真的沒有白疼你,你……是好樣的,姐姐不阻攔你與詩霖的婚事。但小王子,不要氣餒,屬於你的永遠都不會少,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夢想。”她意味深長地說道。
“姐姐……”忽必烈不敢置信地看著林妹妹,他還有做大汗的希望嗎?
林妹妹讀懂了他眼中的質疑,認真地點了點頭。
“姐姐,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努力的。”忽必烈欣喜地說道。
“怎麼叫姐姐了,亂了輩分?”一直含笑看著他們二人的俊美男子突然插話道。
“呵呵,是,是,君嬸。”忽必烈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那……那我現在可以去看看詩霖嗎?君叔,我想把婚事放在今年冬天。”
“最早得明年春天,君府嫁女,不能隨意,總要準備些嫁妝。”君問天欣賞地拍拍忽必烈的肩頭,“我同意把詩霖嫁你,不是看上你的王子身份,而是看重你是個真男人。”
君問天的俊眸中悄然泛出淚花,他的一雙兒女,都快要離開他了,仕林在外公身邊,詩霖小小年紀要嫁為人妻,兩個都是他的心頭肉,他們從出生到二歲多,都是他親自帶著的,一個睡在他左側,一個睡在他右側,詩霖愛摸著他的耳朵睡,仕林要抓著他的手才能安寧。為什麼要這麼早就與他分離呢,他都沒好好享受過天倫之樂。
林妹妹朝忽必烈揮揮手,指指後院,然後輕輕地依進君問天的懷裡,握住他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上,腹中的孩子像翻了個身,把君問天的手都頂動了。“我們還有他呀,以後我還會生,你想當幾次爹爹都可以。”她柔聲低喃道。“你還有我,對不對?”
君問天窩心地攬住她的腰,吻吻她的發心,“嗯,只要有你,就有了一切。”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抱著,抱著。
“少爺!”這時,君總管抬腿走進客廳,一見二人相擁的樣子,慌地別過頭。“奧……奧都拉大人來了。”
“呃?”君問天臉色突地凝重,這大白天的,奧都拉公然來君府,不考慮後果嗎?做事太糙率了。
“請他進來。”他溫柔地放開林妹妹。
“問天,嫂子!”奧都拉一身朝廷的官府,闊步走進廳來,神情有些焦躁。
BBs.JOoYO o .NET “發生什麼事了嗎?”君問天責備地擰著眉。
奧都拉抬首,“問天,窩闊台中風了。”
君問天一驚,“這麼快?”林妹妹臉上也是一派愕然,前幾天不是看著還好好的嗎?
“已經三日了,明天可能才對外發布。唉,說來話長。”奧都拉嘆了一聲,瞅了瞅兩人,“以後就是貴由太子代政了。”
“你來就是告訴我這些?”君問天表情有些深不可測。
“不,今天是大汗讓我來請你們夫婦進宮,他……想見你們兩位一面。”
“呃?”林妹妹驚得跌坐在椅中。
56,笛聲何處(五)
天剛黑,兩頂小轎,從後宮的角門邊悄然抬進了皇宮,早有幾個面色沉重的太監在等著。君問天攬著林妹妹步下小轎,一個頭髮雪白的太監無聲地上前做了請的手勢。兩人默默地隨著太監越過幾間殿閣,來到一個清靜的庭院前,太監推開院門,一股刺鼻的異味撲面而來,林妹妹忍不住掩住鼻子。
君問天俊美的面容本就沉著,現在更是沉如冰水。
幾人來到一間寬大的廂房前,老太監對著掛著的帘子稟道:“大汗,君堡主與夫人已到。”
裡面響起支支吾吾的一聲低喃,像是吐詞不清似的。
老太監掀開帘子,請二人進去。
君問天和林妹妹對中風這詞不陌生,思想上也有了準備,但猛一見到躺在床上的窩闊台,兩人還是吃了一驚。
糙原上的雄鷹,現在連病貓都不如,眼睛斜著,嘴巴歪著,身子半扭曲著,口水像是流不淨,一直掛在嘴邊,一個小宮女不停地替他拭著,房中還有股大小便失禁的異味。見到二人進來,窩闊台努力地想擠出一個笑臉,那笑比哭還難看。
林妹妹不忍地咬著唇,低下頭去。
“看……看座。”窩闊台一隻勉強能動的手在空中揮了揮,太監忙搬上兩把椅子放在床邊。
“呵,肚子又……這麼大了。”窩闊台費力地看著林妹妹隆起的小腹,眼底泛出溫柔。
“大汗傳我們來有什麼事嗎?”君問天沉著個臉,冷冷地問道。
窩闊台讓宮女幫著轉了個身,正對著他們,苦澀地一笑,“朕現在這個樣子,算不算報應呢?”
君問天沉默,林妹妹難過地搖搖頭。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朕不會那麼自私的。君堡主,原諒朕,朕只是愛瘋了碧兒,請接收朕遲到的歉意。”
林妹妹只覺喉嚨哽得難受,她咽了咽,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說了。”
窩闊台不聽,繼續說道:“朕真的執迷不悟,就像中了邪一般,犯一次不夠,還要犯二次,幸好這次朕把碧兒好好斷斷還給君堡主了。君堡主,朕對你們夫婦犯了這麼大的錯,朕情願死在你們手中,而不是這樣生不如此的躺在這裡,任人魚肉,這簡直太諷刺了。”
“朕確實不是一個稱職的大汗,太感情用事。可這世上,任何事情都能掌控,唯獨情感沒辦法抑制,命中注定與碧兒相遇,就是明知萬劫不復,朕還是願意往前撞去。朕永遠記得你們新婚的那一天,碧兒挽著君堡主的胳膊,盈盈地笑著,朕看了心中突地一震,像被誰撞開了一個洞,真的好羨慕君堡主……”他說得太快,不禁有些氣喘,好一會才恢復了過來。
“現在看到你們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朕心安了。君堡主,一定要好好疼碧兒,她是天上的仙子。”窩闊台費力地抬起手,想要接近林妹妹,君問天微閉下眼,把林妹妹的雙手緊緊窩在掌心,“這事,不勞大汗操心。”
“呵,朕還能操心什麼呢?”窩闊台眼中湧出了兩滴淚珠,“現在活著,只不過是在等別人羽毛長豐,到了翅膀硬的那一天,朕就該永遠歇息了。”
“難道你不是喝酒喝得中風,而是別人的……?”林妹妹惶恐地看看君問天,不敢說下去。
窩闊台痛楚地閉上眼,絕情嘴是帝王家,英明一世,最後竟慘死在自己兒子與皇后的手中,不嘆,不嘆,這又不是先例,早在那些遠古的朝代,就已經有了許多事實了,弒君呀!
這又是一個歷史的黑暗,史學家是假道學,不尊重事實,說什麼窩闊台是死於酌酒,原來是被毒死的。林妹妹心中暗道,不過,這樣與老公就沒什麼掛系了,睡覺也安寧許多,不然多少有點罪惡感。窩闊台是壞,但他壞得讓人……同情。
“大汗傳君某過來,就是為了說一句道歉嗎?”君問天問道。
窩闊台眷戀地凝視著林妹妹,他其實是私心地想再見一下碧兒,這一見後,就該是陰陽相隔了。
“那些沒有良知的人奪了汗位,也不會太久,朕雖不理朝政,心中可是明鏡似的。君堡主,大都太煩亂,是非也多,帶碧兒回飛天堡去吧,為人處事低調些,不要再與皇家的人扯上關係。蒙古要征服大宋,托雷家系要奪汗位,世道什麼時候才能重見陽光,走吧,遠遠地,飛天堡是塊淨土,就呆在那兒,好好地、幸福地過下去。”長長的一番話,窩闊台說的很慢,直到力氣用盡,疲憊地閉上雙眼。
林妹妹聽得陣陣心痛,忽一低頭,有淚如傾。
“朕是個沒用的大汗,不能保護喜歡的人,不能給蒙古帶來安寧,死不足惜。碧兒,在走之前,能告訴朕你是從哪裡來的嗎?朕下輩子希望能早點去那個地方等你。”窩闊台期待地看著林妹妹。
“我……”林妹妹泣不成聲。
“她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君問天生硬地回道,擁住林妹妹,向窩闊台施了施禮,“大汗多保重,君某告辭。”
“碧兒……”窩闊台手在空中揮著,林妹妹咬著唇,沒有回頭。
兩人剛出廂房,迎面碰上款款走來的乃馬真皇后。乃馬真一怔,雍容華貴的面容立刻僵住,“這可是兩位稀客啊,”她緊張地瞟了瞟林妹妹,視線落到她的小腹上,不禁瑟縮地顫了顫,“看……堡主夫人這樣子,怕是喜事快了。”她乾笑笑著說道。
“皇后的喜事不也快了嗎?”林妹妹譏諷地傾傾嘴角。
乃馬真臉上青一下白一下,極不自然。
“可是皇后你知道嗎?笑到最後的人才叫贏,希望皇后如願以償。”貴由太子在位僅僅三年,死於一場古怪的兇殺,那也是一樁千古奇案,一直無人說清。貴由太子在位的三年,乃馬真是上串下跳,助兒子治理國事,二年不到,就吐血而亡。人真的應該有自知之明,搶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是緊緊握著,有一天還是會被別人搶走的,反而讓自己很受傷。
“呵呵,多謝夫人的吉言了。”乃馬真現在正志得意滿,一切按照她的計劃有序地進行著,根本不把林妹妹的話當回事。
君問天微微抬了下手,攬住林妹妹,轉身而去。
乃馬真悵然地立了很久。
“老公,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瞧著窩闊台那樣,就恨不起他來。”轎中,林妹妹依在君問天懷中,說道。
“這是他的命運,誰也無法抗拒。”君問天淡淡地傾傾嘴角,“他還真執著,都這樣了,還不醒悟。莫談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是我君問天的。”
啊,有人耿耿於懷窩闊台剛剛一句無意的呢喃,林妹妹斜睨著老公,笑靨如花,“看吧,我的下輩子都有人預定了,選擇權在我手中,你可要對我好點,才有機會做我老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