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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她笑得很勉強,由著他幫她布菜,盛湯。
“立了春,我們回飛天堡,我們就可以天天這樣子,只有我們兩個人,不過,飛天堡的客人很多,你這個夫人可能當得有些幸苦。碧兒,你還沒有去過銅山,鐵山和飛天堡的牧場吧,我要帶你去看看,我們在蒙古包中過夜,吃牧民的手抓羊肉,晚上還能聽到狼嚎,你不要怕,牧民們的牧犬可是很厲害的。我還要帶你去巡視江南的商鋪,那邊的風景和大都是不同的,秀麗繁華清雅,就連講話都是斯斯文文的。碧兒讀過很多書,一定聽說過江南,是吧?”
“是的!B bS· jOO YOO.nE t”她低語。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似花,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只可惜,那一天不會有的。碧兒抱歉地看著君問天,他今天情緒不錯,很健談。
“碧兒,”君問天似是興奮地點頭,夾了幾塊菜到她碗中,見著她圓睜的大眼,有些寵愛的道:“多吃點,大都的冬天要把自己吃胖點才能禦寒。”
“君問天,”她小心地咽了咽口水,吃不消他這樣的對待,“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君問天俊美的面容一僵,“為什麼這樣問?”
“你突然象變了個人,怪怪的。如果是為娶白姑娘,你覺得對不住我,真的沒必要,我一點也不在意。你把那根象牙環還給我,鑲寶石的那根你送給白姑娘吧,那個太貴重,我怕弄丟。”
“啪!”君問天放下筷子,眼眸如兩泓深潭,冷凝地盯著她。“大概不是貴重不貴重的問題,是因為送的人不同而已吧!”硬邦邦的口氣已是風雨欲來。
碧兒抿緊唇,識時務的沒有做聲。這一刻,君問天又恢復原來的面目,陰沉詭魅,似乎沒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哼,說得也是,你這種破落財主家出來的女子,是不值得我這樣的對待。”君問天冷冷一笑,拂袖起身。“舒碧兒,林仁兄是哪家公子呀,什麼時候請他來府中坐坐!”
碧兒驚得捂住了嘴,臉色刷地白了,“你……怎麼知道林仁兄?”
君問天把她的表情理解成了“說中了”,不禁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你們勾搭上多久了?狐裘和發環都是他送的?”
“君問天,你在胡說什麼,林仁兄他……他是……”碧兒張張嘴,不知怎麼解釋,君問天的表情像要把她捏碎了似的,陰冷又壓迫的語氣讓人不由自主膽怯。
“少爺!”這時,君總管突然跨進門來,君問天猛地轉身,把碧兒攬在懷中,“什麼事?”
“三王妃打發下人來請少奶奶過去坐坐。”
“少奶奶身體不適,改日再登門拜訪。”
“慢著!”碧兒按住心口,“我去。”
“你想逃?”他啞聲嘶吼著。
“平靜一下,君問天,你和三王爺交情沒有深到動不動就串門,三王妃突然讓下人來請,不怪異嗎?”她試著用鎮定的口吻和他說話。
“當然怪異,但那與你沒有關係,天掉下來,有我君問天擔著,刀飛過來,也是駕著我的脖子。你只要好好的回答我的話。”君問天抵住她的身子,毫不退讓。
“林仁兄是我以前書中讀到的一個傑出學者,博古通今,我非常仰慕他,這個世上並沒有真人。”她想了半天,終於編出了一個理由。
“你仰慕到夢裡都在叫著他的名字?”君問天莫測高深的傾傾嘴角。
碧兒撅起嘴,“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白天看了什麼書,晚上都會走不出來似的。”
“哼,那狐裘和象牙發環是誰送的呢?”
“君問天,給我一個自由呼吸的空間好不好?”碧兒有些氣惱了,“你不要把心事花在這些小事上,飛天堡里一團亂,這君府也極詭異,你就這樣沉默著,不難受嗎?我去三王府,看看王妃到底要說什麼。我……只要在君府中呆著,能幫你的事我都會盡力去做,等我回來。”
她駁開他的手,拿起衣架上的披風。就算是還君問天一個人情吧,畢竟嫁過來之後,她也沒受什麼委屈,大部分,他都是順著她的,除了有過幾次失控。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君問天擋在她的面前,“我的商業王國是我自己打下的,還不曾脆弱到要女人出頭露面。”
碧兒揶揄地傾下嘴角,“只是串門,不是去談生意。君問天,沒有人歪曲你的成就,我不搶功,也沒那個本事。君總管,備馬車。”
“三王府備了馬車過來的。”君總管詫異地看著少爺,少奶奶,不敢亂作聲。
“君問天,連馬車都備下了,能拒絕嗎?這裡是大都,不是叢林,可以無拘無束,王妃這麼客氣,我應該表現得受寵若驚,才是正常表現。”她故作輕鬆地說。
君問天煩躁地蹙著眉,“自己小心,我二個時辰後去王府接你。”他當然比她曉得這厲害關係,氣歸氣,但心中仍不放心她一個人去三王府,三王爺城府極深,不知又在玩什麼把戲。
“放心吧,我能應付的。”她把手塞進他的掌心,俏皮地擠擠眼,“君問天,不要和我生氣啦,我們說過要和平相處的。”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那些事我一定要問個清楚。”他蹙著的眉宇舒展了些,“別人怎麼騙我,算計我都可以,但是你不允許。”
碧兒偷偷吐舌,“要求真高。呵呵,兩個時辰後見!”一場暴風雨在她的嬉皮笑臉中悄然平息,君問天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一個時辰就去王府外等你。”
果然,如她所料,這件事真的很詭異。碧兒下了馬車,三王妃沒有象上次迎出府門。一個丫頭領著她七拐八拐的進了後花園,繞過一片樹林,來到一座閣樓前。“堡主夫人,請進!”門外守著的一個下人一施禮,為碧兒掀開棉簾。
碧兒猶豫了下,拎起裙擺跨進去。
“堡主夫人,好久不見了!”窩闊台站在一個香幾前,手捻一炷香,俯身插進香爐中。
空氣中飄蕩著清雅的香氣,低回、悠長。
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意外。
素素淨淨的一間屋子,掛著幾副清雅的山水畫和一柄碧玉如意,如意上紅紅的流蘇是屋子中唯一的艷彩,窗邊的琴架上擺放著古琴,琴架前一爐清香裊裊,依牆有張長長的古雅書架,一卷卷書整齊又=有序地擺放著,書架旁的花架上是盆假山臘梅的盆栽,整間屋子沒有一張桌椅,只在正中鋪了張厚厚的雪白羊毛氈,上面放了張紅木茶几,几上擺放著各類蜜餞、乾果,火盆上燙著一壺酒。
這屋子給人的感覺是文人墨客玩煮酒賞雪的風雅遊戲式的矯情,與窩闊台這種糙原上的武士怎麼也扯不上邊的。窩闊台今天的裝扮也很有意思,月白色的錦袍,束藍色絲滌,沒戴帽子,頭髮隨意披在身後,非常閒適的家居裝,整個人越發顯得溫和,親切。
“民婦見過三王爺。”碧兒低下眼帘,掩下眼中的疑問,盈盈施禮。
窩闊台輕輕拖住她的手臂,指著氈子作了個請的手勢,“屋中沒有旁人,堡主夫人不必太過拘禮,請坐。”
碧兒大大方方地與他相對盤腿而坐。窩闊台挑眉,眼中儘是讚賞,拿出兩個杯子,倒滿一杯溫酒,遞給碧兒,“暖暖手也好,淺抿也行。小王剛從西夏回來,對堡主夫人的慧捷印象特深,今日無事,就想邀夫人過來一同把酒閒談。夫人不會怪罪小王以王妃名義慌騙夫人吧?”
“不會,三王爺這樣是為碧兒著想,畢竟在這個朝代,你我的身份是不宜把酒閒談的。”碧兒淺淺一笑,“三王爺想聊什麼呢?”她從君府出來時,就猜想過是窩闊台找她,但沒猜出他的用意。既來之,則安之,靜觀以待好了。
“我可以直呼你的閨名嗎?”窩闊台突地改了自謂。
“叫我舒碧兒也行。”碧兒俏皮地傾傾嘴角,“名字只是符號。”這是方宛青女士的名言。
窩闊台朗聲大笑,“碧兒,你真的很特別。莫談別的女子,就連王妃,都很少敢與我直視、坦言,我要是音量大一點,她們都會發抖,而你不是,你詼諧、風趣、大方,輕易地就能讓我開心一笑。我們只見過兩面,每一次你都讓我非常的意外,我總是迫不及待地想再見到你。一直盼望著象這樣,沒有第三個人打擾,沒有身份的差距,促膝談心,盡情、盡興,”一雙闊目直直地看向碧兒,仿佛膠住。
碧兒眨了眨眼,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可能是我來自鄉野,不懂一些規矩,讓三王爺見笑了。”
“不是,和出身無關,而是你與生俱來的不同。大都城中的名門閨秀數不勝數,也有博學的才女,可是她們卻無你的膽量與見識,你對許多事細膩的分析和透徹的看法,令男子都自
愧不如的。象今天,換作別的女子走進來,看到是我而不是王妃,不知會嚇成什麼樣,而你卻處之泰然。”
哎,如果她們也來自二十一世紀,讀過這個年代的歷史,窩闊台就不會這樣說了,碧兒暗笑。
“三王爺你太會誇人了,我突然也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碧兒歪著頭,抿嘴一笑,“三王爺,你今天是想和我聊唐詩、宋詞,還是諸子百家,不然千秋大業?”
“你不是一向很會猜測嗎?”窩闊台把蜜餞推給碧兒,示意地舉起酒杯。
清眸滴溜溜轉了幾圈,碧兒沉吟了下,“應該是千秋大業!”
“何以見得?”窩闊台失態地把酒潑出來一點。
“剛剛過來的路上,看到許多士兵徒步進城,應該是從西夏撤回的將士。按照大汗的性情,要麼榮歸,要麼戰死沙場,這樣子一說,蒙古必是大勝西夏了。可是……”她緩緩抬起頭。
“可是什麼?”窩闊台緊張地催促,音調都變了。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卻不幸仙逝。”史書上記載,成吉思汗臨終前命令眾王子秘不發喪,趁夜偷襲西夏,一鼓作氣,血洗西夏的中興府,也讓厲時幾年的戰爭告捷。
“這種事你怎麼會知道?”窩闊台的胸膛重重起伏震動,驚惶的看著碧兒。
“從三王爺的眉宇間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