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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寧低頭看了眼,這個小女孩很聰明,她知道該怎麼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從她替她拍的那些平面照放到微博就可以知道,她很會利用自己現有的機會。
“好,俞夏,你要參加這個比賽,那你的搭檔呢?你有認識的設計師嗎,還是要我給你介紹幾位?”簡寧問道。
“不用了,我已經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俞夏微微笑了下。
下課之後,她來到那間時尚買手店,接待她的依舊是那位dy在俞夏來了幾次之後,就給她遞了名片,每段時間有新貨上市就會發imessage通知她。
上海還有一家買手店是專門支持中國設計師,一些新銳設計師可以將他們的作品放到店內售賣,既能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也期望自己的作品能被雜誌主編或者是創意總監相中。
dy將一張紙遞給了俞夏,她欲言又止,最後說道:“你在開玩笑吧,他的設計毫不出彩,出彩的只是他的手工,但設計師又不是裁fèng,講究的是創造一樣全新的事物,帶給受眾新鮮感,他根本不行。”
俞夏通過wendy的人脈拿到了他的聯絡方式。
潔白的卡紙上寫著三個字和一行地址,這三個字簡簡單單,拼在一起卻很有味道。
“左子溪。”
俞夏朝wendy笑了笑,揮了揮紙片,“沒錯,就是他了。”
dy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想著那位設計師大概會狂喜亂舞,因為有這樣一個年輕又美貌的有錢女生決定支持他的事業,她無語地搖了搖頭。
俞夏穿過上海城區老式的里弄,傍晚,街邊的小吃店擺出了生煎,滋滋冒著熱氣,在舊事弄堂里穿梭了一會,她來到一間平房,往裡望一眼,裡面擺放著fèng紉機,有幾台甚至有些年頭了。
她躲開里弄居民晾曬的衣服,朝門口的一位爺叔問道:“你好,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做左子溪的人?”
“啥人?”
“左—子—溪。”
這位爺叔打量了會俞夏,似乎覺得她打扮得和這裡格格不入,他皺著眉說道:“老太婆,這裡有叫左子溪的嗎?”
正在弄堂口炒菜的一位阿婆轉過頭來說,“什麼左?噢噢噢,我想起來了,是那個胖子吧!胖子!有個老時髦的小姑娘來找你!”
她扯著嗓子喊了一句,石庫門那狹窄的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
俞夏好奇又期待地看著那人走下來,他可能不知道他未來能有多出名,他是大器晚成的設計師,但俞夏知道,當她在長長的名單中找到這位設計師的時候,近乎是驚喜的。
左子溪這個名字聽上去就是一個很藝術范的名字,她從前也看過他的照片,是一位高瘦的文藝青年。
“誰找我?”
但當她看到他人時,俞夏難得地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她從沒想過十年前的左子溪會是一個胖子,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座移動的肉山在挪動過來……左子溪看了眼眼前的女孩,第一眼是個高瘦的混血女孩,橙色的夕陽陽光打在她臉色,像是特別偏愛她一樣,在她的臉上做出打光般的絢麗效果,她看上去像是個明星。
第8章 左子溪
左子溪第二眼注意到她的穿著,上海的深秋,她穿著burberry經典風衣,jbrand窄腿深藍牛仔褲,背的是紅色ppola淨面牛皮款。她的頭髮很短,極其有個性,當她站在門口的時候,像是穿過了兩旁滿是梧桐樹的愚園路而來。
是個很有自己態度的小姑娘,還很有錢,所以會有這麼從容的態度。
俞夏坐在狹窄的室內,左子溪的房間大概只有幾平米左右,還保留著舊時鄰里的處事方法,樓梯里有阿姨在炒菜,不時會有路過的人透過窗戶來看她,注意著這兩人有什麼動靜。
狹窄,堆滿了紙箱和布料,工作檯上很凌亂,地上有許多揉成一團的設計圖紙。
左子溪將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椅子讓給了俞夏坐,他找了很久,找到一瓶礦泉水,遞到她手上。他看得出,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個房間,她的眼中沒有露出一絲其他的情緒,既不勢利也沒有驚訝。
他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家庭教出這樣的女孩,她看上去特立獨行,但有教養。
俞夏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動了下,從大腿底下抽出一隻馬克筆,“不好意思,這支筆?”
“這個顏色正好是我找了很久沒找到的。”左子溪冷淡地接過她手上的筆。
“哦,好吧,看來我已經為你做了一件好事。”俞夏抿了下唇開始說明來意。
聽完她的來意後,左子溪沒有笑,沒有興奮,躍躍欲試,俞夏從他那張堆滿肉看不出五官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情緒,她的心裡不免咯噔一下。
左子溪平靜地說道:“你想當模特,想紅的話,更應該去參加全美超模,你的形象很適合。”
淡淡的諷刺。
纖細白皙的手握著那瓶礦泉水,夕陽的餘光從沾滿灰塵的窗戶中照了進來,甚至看得見細小的灰塵,俞夏抿了下嘴唇,問道:“我能問下你拒絕的原因嗎?”
左子溪伸手指了下那些紙箱,“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
“行李?你要搬家嗎?”俞夏順著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到堆砌的紙箱。
“不是,是我過去幾年裡的作品。”
俞夏回過頭定定地看他。
左子溪呵呵笑了兩聲,“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一個服裝設計師該有的態度,沒有認真對待自己的作品,它們應該被熨燙好掛在衣架上展示對嗎,而我卻將它們塞在紙箱中。”
“那是因為我累了,追逐時尚太累了,在上海這幾年,我不得不承認,我沒有天分,其他的設計師被批設計丑得太過獨一無二,而我永遠被批設計總帶著大牌的影子。”
“我連獨一無二都沒有,更不可能在國內這種時尚市場闖出名堂,就連買手店也將我的作品退回來了。”
左子溪搓了搓臉頰,他低下頭,想起過去的經歷,他畢業於廈門大學的視覺傳達系,畢業之後,他在服裝公司積累了幾年工作經驗。
有了積蓄之後,他便辭掉工作來到上海追逐自己的設計師夢,上海,國際大都市,海納百川,按照道理時尚應該是走在全國最前沿了。
但他最終還是被現實打敗了。
他一開始租了一間老房子當作工作室,打開窗便能看到梧桐樹,在那裡他自創了他的品牌——zzx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長期沒有收入,積蓄的錢要用來付房租,買布料,去見雜誌主編,盼望著能得到他們的青睞。
他入不敷出,退了工作室搬到了更小的公寓,設計賣不出他繼續沒錢,每次搬家,越搬地方越小,最後他只能搬到舊式里弄。
無數的日日夜夜他通宵在做設計,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一開始的躊躇滿志,隨著日子的過去,身上肥肉的增加,他的意志力消磨殆盡了。
左子溪不得不面對,沒有人看上他的設計,沒有人來當他的投資人,他沒有資金支持,不得不節衣縮食,為了生計他會到馬路前面的24小時便利店打工。
他將自己困在一把剪刀一匹布料一台fèng紉機的房間內,最終他累了。
“時裝展的時候我也見過很多像你這樣的女孩,她們家裡有家底,偶爾來走幾場秀,回去後可以成為和朋友炫耀的談資,她們不愁吃穿,到了該到的年紀就回學校讀書了。你在我眼裡和她們沒什麼不同。”左子溪淡淡地說道。
“你現在和我談,我們一起上,呵,我麻木地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不打破你的美夢。”
中國時尚界最不缺的就是設計師,每年有多少藝術畢業生找不到對口的工作,找到了之後也只是給別人打工,沒日沒夜的通宵設計,畫圖,駁回,重複著上述的步驟。
“時尚,是屬於富人的。”
俞夏聽完他的話後放下那瓶礦泉水,站了起來,她的心中沒有失望,看著猶如困獸般地左子溪,她說道:“看來我找錯人了。”
十年前的左子溪不是她要找的人。
俞夏推開那扇老舊的門,她回頭說道:“總有一天,我會成為超模,而你會成為知名設計師,到那時,我再穿上你設計的衣服登上巴黎時裝周。”
她說完這句話,老舊的門發出嘎吱聲。
左子溪甚至沒有看她離開,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
神經病——
他搓了把臉,俞夏的到來和離開絲毫沒有給這個房間帶來任何影響,他繼續收拾房間內的物品,目光觸及到那瓶礦泉水,他回想起她的樣貌,神態,他猛地將手上的衣服扔在了地上。
真的放棄了嗎?
過了一會,左子溪又將衣服撿起來,放到紙箱中,他抱著紙箱來到了垃圾站,下了決定,將所有的衣服扔了。
他走回房間,打開那瓶礦泉水,往臉上倒,抹了一把臉,他回過了神,那雙被肥肉擠到沒有光彩的眼睛中亮了起來。
左子溪拂開工作檯上的雜物,他拿起俞夏遞給他的那隻馬克筆開始創作起來。
外面傳來小孩子的腳步聲,阿姨炒菜的聲音,上海話的交談聲,所有的一切他都聽不到了,他全神貫注地待在屬於他的幾平米中。
因為,靈感在那一瞬間來找他了。
再試一次吧,他想起那些個夜晚,靈感枯竭,精疲力盡,每次抱著極大的希望卻給他帶來無盡的失望。然後痛苦、糾結之後,當看到他親手完成的成衣時,那顆被傷得痛苦不堪的心重新又復活了,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從無到有,他創造出了他想要表達的。
莫忘初衷——
那邊,俞夏走出左子溪的家,她不知道他可能因為她而開始觸底反彈了。
沒有搭檔,意味著她無法參賽,眼前的這條路似乎被堵死了。她正在街上徘徊的時候,一個女聲叫住了她。
一輛商務車停在街邊,從車上走下來一個女生,她看著有點眼熟。蕭琳在車上的時候看到了俞夏,她確實是個令人能將視線放到她身上的女生。
“俞夏,我是紀格非的同學,蕭琳,也是蕭瀟的表姐。”蕭琳做了開場白。
所以?俞夏擺出了這樣的表情。
蕭琳抬頭望著她,“我正在去浦東機場的路上,剛好看見你想和你打聲招呼,我要去英國讀設計專業。紀格非之前聯繫我,想讓我幫一個忙,和你一組去參加那檔節目。”
俞夏聽到後,不慡地皺了皺眉,這明明是他們兩人的約定,為什麼還會牽扯到其他人,紀格非只要安安靜靜地等著看結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