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她想留在這裡,想留在她愛的男人身邊,不行嗎?
非得要這樣對她,讓她回到現代,當古代的那段日子是場夢?
不……
她不要……
雖然在現代她有爹有娘,不,該說是有爸有媽,但,她爸媽很恩愛,少了她一個女兒就算會傷心,時間也可以治癒一切吧?何況,她已經死了一次,他們要傷心也早傷心完了。
這裡,卻還有她的牽掛。
她的娃兒,她的無夢,她的赫連麒……
少了她,他們也會好好的嗎?
或許,也會很好的吧?
她告訴自己。然後感覺身體越來越飄忽,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就在她終於要昏迷過去的那一剎那,彷佛見到水面上一道巨大的光,耀眼到讓她不自主地把眼眯起,然後,她的身子開始急速的往下墜……
第十章
-
她不是這個朝代的人,她不屬於這個年代,她來自不知名的未來,這裡的生死簿里沒有她的名字,她要去哪兒想去哪兒會去哪兒,全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如果她願意留在你身邊,她就會選擇留下來,如果她不願意,那麼她就會回到她該回去的地方……
凡事莫強求,一切隨緣……
這是她昏迷過去後的第四十九天。
赫連麒靜靜的坐在繡床邊看著她,一張原本美如仙人的俊顏竟然蓄了小胡,滄桑不少,卻也更添一股仙風道骨之味。
那一日,閻浩天事先告訴他她將要做的蠢事,他因此沒真的將她備給他的酒喝下肚,單純靠著他過人的功力展現假死狀態,否則,他或許無法及時從假死狀態中清醒過來,在她被送到赫連山莊之後親自出手治她……
他沒想過,在他被扔下湖後,她也跟著跳下了湖……
幸好,金宿小子不是真要她死,在她躍下湖之後,速速命人跳進湖中把她給撈起,更速速送往赫連山莊……若不是他有此舉,事發之後,他早派人把那個昏君給砍了。
但,他終究還是晚了好幾步,沒能及時發現她為他做了傻事,而她也完全不給他這個神醫一點面子,到現在還沒有要甦醒過來的跡象。
為此,他還抱她上了山求助有通仙本事的道長,沒料到對方竟對他說了一段話,叫他一切隨緣。
該死的一切隨緣!
他不知她何時發現他就是無夢的,但她在他假死的那段時間裡對他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愛著他,卻又不信任他真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和金宿那小子玩心機,差點命喪黃泉……
她傻呵。害他這陣子心痛頻頻,一想到她就疼。
再下去,他就真的不必像過去十幾年一樣裝病了,因為他真的病了,還可能一病不起。
「如果你膽敢就這樣死在我面前,上天下地我都會去找你!你聽見了嗎?」他低沈的嗓音帶著深濃的悲痛。
如果他知道這傻丫頭會為了怕連累他而跳下湖,說什麼他都不會配合她這個爛計劃!
當初要不是閻浩天怕事有萬一,終在是夜之前先告訴了他關於她的計劃——假裝幫金宿小子除掉他,讓他以後用無夢的身分過日子,這樣就可以讓他們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這個美夢吸引了他,因此害他一起犯了傻,想成全她。
不該的……
他不該讓她去見金宿小子,他應該直接把她綁起來帶走,親自會一會金宿,或者乾脆把那小子殺了換人做皇帝,這樣,她就不會是現在這個一睡不醒的模樣。
想到她可能選擇離開他,離開他們的女兒,他的心就整個糾結在一塊兒……
驀地,他咳了起來,這樣的病狀已經持續二十來天了。
「莊主,喝藥了。」刀叔親自把丫頭們熬好的藥給端進房,見他在咳,趕緊把乾淨的布巾送上。
「說了不喝……咳咳咳……」赫連麒接過,朝他揮揮手,邊咳邊盯著床上的女人。「這女人一日不醒,我就一日不喝藥,看是她先死還是我先死……咳咳咳……」
「莊主,你不喝藥,這病要是再加重起了到時夫人就算醒過來也瞧不見您了。」刀叔擰眉道。
「是啊,我就是要這樣,她要見我,就得快點醒來,真不想見,那也見不到了。」赫連麒淡淡一笑,低頭,瞧見白色的布巾上已染了血,觸目驚心地很是嚇人,卻只是略微斂眼,把布巾對摺塞上腰帶,不讓刀叔給瞧見。
刀叔是個明眼人,更何況莊主的病症以他待在赫連山莊十多年的道行,也能推估個一、二,每日照三餐盯著莊主,又怎會不知莊主的病近日又加重了些,那血,一天也會吐上幾次了。
他朝他跪了下來,悶著聲不說話。
赫連麒抬眸,冷笑。「你這是在幹什麼?」
「求莊主喝藥吧,就算莊主你醫術高超,但不服藥又不休息,這樣一天到晚守著夫人,病只會越來越嚴重,到時,連神仙都救不了,那娃兒怎麼辦?她連個名字你都還沒幫她取呢,難道就要她沒了爹又沒了娘嗎?」
赫連麒瞪著他。
跪在地上的刀叔根本無動於衷。
外頭,突然有娃兒在哭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聲,那聲音已然接近房門口,然後就在赫連麒蹙眉想要起身一探究竟時,房門卻陡地被人用腳使力給踢開——
砰地一聲,娃兒哭得更大聲了。
赫連麒瞪著抱著他家娃兒的赫連千彤,也就是閻浩天的現任夫人,自己胡亂給收的義妹,對她這樣「粗暴」的行徑感到不可思議。
「你幹什麼?」不知這樣會嚇壞娃兒嗎?
赫連麒想要伸手把娃兒抱過來,赫連千彤卻不讓,反而對著他冷冷一笑。
「不是死也不在乎了嗎?一個死掉的人怎麼管得了娃兒怎麼哭怎麼鬧怎麼被欺負呢?你就當你自己死了吧!還有……」赫連千彤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抱著娃兒走得更近些,然後把一直哭一直哭的娃兒放到那女人身邊去,對著那娃兒說——
「你就在你娘身邊哭吧,看能不能把你娘給吵回來,不然,你又要沒娘又要沒爹的,我可沒打算收留你,還有,如果你沒爹沒娘的,連當我家媳婦也都不夠格,知道了嗎?」
赫連麒知曉,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說給他聽的。
雖然她所說的畫面都曾經在他的腦海中重複過千百遍,但,當她就這樣在他面前像是想要抽他皮吸他血似地狠冽指責他時,他的心卻在瞬間被撕裂開,痛得他幾要吐納困難。
他觸摸著胸口,感覺一股氣血直要往上涌……
千彤見狀,擔憂的想上前。「哥哥,你怎麼了?很不舒服嗎?」
「不要過來!」
「哥……」
赫連麒看了滿臉擔憂的千彤一眼,朝她笑了笑。「我沒事,別擔心。」
話是這麼說,但,他這口血真要吐出來,恐怕就真的藥石罔效了……
他靜心凝神,倏地落地而坐,運功提氣,讓體內真氣迅速流動,貫穿四肢百骸,疏通氣血,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硬是把那股一直往上冒出的氣血給壓下……
四周,卻安靜得令他意外。
娃兒不是在哭嗎?是千彤怕吵了他,所以把娃兒給抱走了嗎?
想著,他這才緩緩地睜開眼——
莫尋靜靜的坐在他身邊,正抱著娃兒餵奶,不過,與其說她在餵奶,不如說是為了安撫娃兒的哭泣而讓自己的奶頭給她當奶嘴吸。
見到他醒過來,對他淺淺一笑,騰出沒抱娃兒的那隻手,拿著繡花手帕幫他擦著汗。
「你又作惡夢了?」已經不知第幾次了,這男人都在夢裡咬牙切齒的對她吼,然後一直摀住胸口,像是很疼很疼。
她知道,是她太晚回來才害他得了重病,不只身體,連心也得了重病,就算她已經醒過來數月,娃兒也六個多月大,可以自己偶爾靠著東西坐著,用她的牙齦磨啊磨地啃烤餅了,但,他心口上的傷卻還沒復原。
赫連麒瞅著眼前的人兒半晌,尚未完全回過神來,後來才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一身汗濕,這才起身,長手一伸,驀地把他的女人連同他的女兒給輕輕抱進懷——
是啊,他又作惡夢了。
那日,莫尋終於清醒過來,但當時的點點滴滴卻始終縈繞在心懷,怕失去她的恐懼感與那一段時間對她的怨與氣苦,總化為惡夢……
「我的惡夢又把你們給吵醒了?」所以,剛剛在耳邊聽到的娃兒哭聲的確是女兒茉兒的哭聲沒錯。
是的,當心愛的女人終於醒過來回到他身邊,他得知了她的本名叫莫尋之後,便幫他們的女兒取名赫連茉兒,因為茉與莫同音,更期許她像茉莉花般的美和芳香,高貴而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