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裴威自從學會騎馬後就很少會做馬車了,更別說安旭這種到處都軟綿綿的,讓人莫名警悚的臥榻式馬車……
「那個臭小子……蒙太子殿下不棄,旭對於殷沛之亂,確有一些想法。」
安旭心裡有感於自家弟弟的聰敏體貼,面上卻先是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表現出了被弟弟『賣了』的兄長的無奈,然後又垂眸略一思索,才在裴威面前重新展露出溫潤而又自信的笑容。
……
「殷沛之治不在撫也不在鎮,而在於改吏治?」
寢殿裡,穿著常服的楚閒端正的跪著練字,頭髮鬆散的束在腦後,顯得十分放鬆,而安昇則側躺在厚厚的褥子上,用手臂支著臉看醫書。
「嗯,殷沛人本就是化外異族,生活環境惡劣,民風自然彪悍,偏偏那裡又產有國內少見的奇珍異獸,極易在國內買上大價錢……」
握著捲成一卷的醫術輕輕的晃,安昇心裡想著此時安旭應該也正在跟裴威講這些,於是沒有注意到楚閒落在他臉上的目光,也不知道燈燭下他那副漫不經心的含笑模樣,看在楚閒眼中是多麼的……順眼。
「陛下自從平殷沛後,那裡就成了犯官的貶黜流放之地,並且除了陛下恩赦外,無其他任何升遷機會,甚至不知能在那惡劣的環境中活多久,那麼試想,被貶殷沛的官員,如何能有心去當好一地父母官?只怕全都挖空了心思欺壓盤剝百姓,用那些奇珍異獸托京里的門路求恩赦吧?只怕敷衍了事的官員都能算是品行極好的了。」
胳膊壓麻的安昇索性直接躺倒了,用書卷抵著下巴涼涼的解釋著,古往今來,平民百姓們的要求都不高,並且善於隱忍妥協,若不是真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何至於明知必敗必死,還要一次又一次的進行著無望的叛亂呢?
若是百姓生活安穩,就算真有殷沛在逃皇族的蠱惑,也沒多少人會傻到白白陪著送死的。
「可殷沛的政策全是父皇親定,如今二十年來叛亂不斷,已經成了父皇的禁忌,如果太子哥哥真的請改此策,無疑就是當眾打了父皇的臉……那麼你哥哥?」
楚閒略一思索也明白了貶官之策的弊端,隨即心裡又是一凜,想著殷沛亂了二十幾年,朝臣中不可能一個發現這叛亂禍根的都沒有,卻都沉默著任由他亂了這麼多年,前前後後折了幾十萬條人命在裡面!
「哥哥會把這些都點明的,只看太子殿下會如何選擇了……」
楚閒想到的安昇和安旭自然也都想到了,所以眼下就看那位年僅十七歲的儲君殿下,會如何應對自家兄長大人的這次『小考驗』了。
第24章
到了裕德皇帝所給期限的那一天,三位殿下在早朝上念出了自己的奏表。
裕德是按照從小到大的順序問的,三皇子珉和二皇子偉都是本著無功無過的原則,依舊維持著原奏,只是將各策略加以細化完善罷了。裕德皇帝對於這兩個兒子的回答,不置可否的讓了過去,但面色實在說不上好看,直到聽到太子所奏,他冷肅的面容才漸漸的回暖過來。
太子就之前的政策做了個簡單的總結,然後著重提到了自己的三條實策。
一是因這次叛亂,殷沛折損了包括知府在內的七成官吏,所出空缺有本朝官吏不願填補的,可酌情消除部分職缺的正式品級,錄用殷沛本地人擔任。
二是將殷沛所產奇珍異獸中最珍稀的四種列為貢品,嚴禁晟人的私藏與買賣,如發現官吏百姓私運回國,將以犯禁甚至謀反罪論。
三是舉薦西省的某位厚德清廉的老大人升任殷沛知府,輔以駐殷沛的守軍,恩威並施以保殷沛長治久安……
「我哥說完之後啊,二皇兄怎麼想的我看不出來,三皇兄可是笑容都僵住了,父皇雖然沒明著誇獎,但讓百官就我哥的撫策寫奏表呢,明顯是認可了嘛。」
楚閎自下朝後一直忍著興奮,中午才散課就把安昇他們都拉回了自己院裡,繪聲繪色的把朝上所見都說了一遍,尤其模仿楚潤奏稟時的那股子認真勁,好像恨不得當時在朝堂上大出風頭的那個就是他。
「那朝臣的反應如何?」
安昇忍著笑看楚閎在那裡耍帥,在細細琢磨過太子潤的意圖後,心裏面給他的表現打了個高分。
如今太子潤在完全不傷裕德皇帝臉面的前提下,從提拔拉攏殷沛士族、掐斷朝臣對殷沛盤剝欺壓的最大源頭,派以能吏強兵守關這三方面來『治標』,既替裕德圓場討好了他這位父皇,又確實惠及了殷沛百姓,展現了他儲君的仁善和才能。
而在考慮完陽謀之後,安昇又往陰謀論的深度想了想,覺得楚潤的治標之法能讓殷沛喘回口氣,但想要真正的太平卻是不能,那麼等到楚閒登上尊位之後,他再以大赦等名義,恢復殷沛及其他貶官流放地官員的考評升遷,從而徹底平定殷沛等地區,那麼僅憑此項德政,就無疑將會為他的聖君之名添上濃厚的一筆!
「他們啊,別管心裡怎麼想的,面上自然誇我哥啊,不過我哥素來溫謙慣了的,半點沒居功,然後那班大臣就對我父皇歌功頌德去了。」
楚閎說了半天口都幹了,正好裴浩給他倒了茶端過來,他直接就著裴浩的手給喝乾了。
「……那太子殿下可准了清明出宮之事?」
楚潤能在他父皇的威嚴和自己的風頭間分清主次,安昇又在心裡給這個儲君加了幾分,這時感覺到自己的腿被碰了碰,意識到身邊的某正太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安昇忙把話題引回了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