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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了?」
在引路的宦侍也都在人群里跪伏下去後,安昇便獨自走到跪在門口的小果子身邊,被對方滿面的緊張憂愁弄的心也懸了起來。
「公子可來了,快請進去勸勸吧。」
小果子這一時也解釋不清楚,就直接膝行兩步替安昇推開殿門,一臉焦急的把人請了進去,並在安昇進去後又忙關好了門,在心裡祈求著自家主子千萬消消氣,莫在傷了自己的身子啊。
「殿下?」
安昇剛從隔著客廳和外屋的屏風處轉進去,就見裡面東倒西歪的一片狼藉,安昇又急忙拐進裡屋去找楚閒,入目所見竟是比外屋還破亂,而這會兒他要找的那人,正背對著自己在踹桌子。
「殿下!」
只聽得一陣桌凳翻倒瓷器碎裂的聲音,安昇見楚閒落腳處還有旁邊花瓶的大塊碎瓷,忙幾大步跑過去把人摟住一拽,免得他站立不穩再摔倒割傷了自己,並在察覺到楚閒的掙扎時,收緊手臂把人牢牢禁錮在了懷裡。
「……放開!」
下意識就要呵斥出口的話被生生的咽回了肚子裡,楚閒最終只擠出了這沒什麼力度的兩個字。
煩躁的在安昇壞里掙扎了起來,楚閒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同時在心裡怪小果子的自作主張,居然大半夜把這人叫了過來。
「殿下,冷靜!殿、小閒,閒兒,冷靜下來,乖了,乖……」
安昇現在雖然比楚閒個子高那麼一點、力氣大那麼一點,但畢竟也只是少年的身形,所以在差點讓楚閒用力推開的時候,面對著滿地暗器的安昇偽少年,只好硬的不通改軟的,抱緊楚閒柔聲的在他耳邊哄了起來。
而不出安昇所料的,他家七殿下反應過來後果然瞬間呆滯了,安昇就趁他忘了掙扎的這會兒工夫,摟著人把他帶到了唯一還算完整無害的臥床邊。
「殿下,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嗎?」
在摟著楚閒坐下後,安昇見他雖然低著頭沉默不語,但情緒總算是冷靜下來了,這才放開了懷抱,改為拉起他緊攥成拳的小手,一根根手指的輕掰開後握在自己掌心裡。
「……我也還不明白是怎麼什麼事。」
垂眼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僵坐了半天的楚閒終於沉沉的呼出一口氣,他微微抬起頭看了看安昇,然後像是脫了力一般的偎進了他的懷裡。
楚閒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回來後又摔了這麼多的東西,他這會兒一放鬆下來,也確實是身心俱疲了「慢慢說,不急。」
順勢摟著楚閒腰的把人圈在懷裡,安昇垂眼看著紅了眼眶的小豹子,安撫的摸了摸他的手臂。
「宴席上我們跟父皇和後宮妃子是分坐的,我當時看到麗妃娘娘向父皇、母后和淑惠皇貴妃進獻自己所釀的花酒,母后因孕吐的厲害喝不下,就轉賜給了坐在她身邊的我母妃。母妃飲下沒一會兒就早產了,我一直在景福宮守著,其他御醫不知病因,還是安御醫品出那酒里有一味南疆特產的花草,說是平常人用了無礙,懷孕早期的女子用了,會在兩到三天內自然流產,且查不出原因,而臨產的女子用了,則會立刻催產,麗妃娘娘賭咒哭訴她毫不知情……」
楚閒語氣冷然平靜的敘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並未武斷的將罪名扣在誰的頭上。這深宮裡面最不缺的就是陰謀,誰知道這是哪個真失心瘋,還是哪個借刀殺人,是真的誤中副車,亦或是將計就計!
「……」
安昇默默的聽著楚閒的講述,腦子裡面在模擬剖析當時場景的同時,撫著他手臂的動作也未停止。
裴皇后如今懷孕三個月,這一點是宮裡的人盡皆知的,以四十一歲的年紀受孕,這份榮寵不知羨煞了多少宮裡的女人,但麗妃一個不受寵又沒親子傍身的年長妃子,按理是不會謀害皇后嫡子的,可換個角度來說,麗妃是六皇子康的養母妃,楚康又跟三皇子珉交好,這樣一來就牽扯進了慣和皇后不對付的淑惠皇貴妃……
那麼麗妃宴會時的獻酒,動機只是為了討好,因而被別人陷害,還是她自己真有些別的什麼?
淑惠皇貴妃身為東道主,和皇后相爭了二十幾年的女人,她在這裡面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還有裴皇后,把酒賜給同樣有孕在身的和妃,就真的只是因為她坐在身邊,以示親近的順手而為?
再有某些能夠『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比如二皇子偉的母妃賢妃……
安昇這會兒真的是越想越複雜了,這深宮裡面女人間的鬥爭,比之朝堂上那些男人們的爾虞我詐,陰暗指數可是要高得多了。
「父皇已讓麗妃禁足,並下令徹查她處,結果會如何還未可知,母妃難產傷身,御醫們都說情況不好,我求了安御醫診治母妃,父皇也准了,昇,我信不過別人,我……」
楚閒說到這裡身子一顫,忙抬起頭有些緊張的看著安昇,他是知道安家爺爺這些年來在宮中一直藏拙,這次也是為了救自己母妃,才會主動指出那酒里的問題,而他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救母妃,見那些御醫都說救不了,他就本能的求了安家爺爺,這才保下了她母妃的命,可也讓父皇注意到了安家爺爺,這會兒楚閒冷靜了下來,才想到自己此舉會給安昇他們帶來多少麻煩,一時間想到安昇會有的反應,他竟是急的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