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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這時,遠方一支箭疾射而來,宿殃不得不帶著顧非敵向一旁倒去,躲開那能夠將兩人完全洞穿的致命一箭。
兩人就這樣墜下懸崖,一起落入水中,周圍冰寒的河水洶湧而來,瞬間將宿殃的意識撞得支離破碎。
之後,宿殃渾渾噩噩地沉浮在凜冽刺骨的寒意與令人絕望的窒息感中。
他想要掙扎,卻感到手腳被束縛著,一動也不能動。瀕死的恐懼令他想要開口呼救,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仿佛聽到有無數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師兄,師兄!醒醒!」
「……陳夙央,魔教聖子是一個十分狠毒的人,你這裡的表情需要……」
「師兄,醒過來!」
「……卡!小陳那邊的威亞調整一下……」
「不要死,宿……求你……」
「……恭喜殺青!生日快樂——」
「師兄——!」
宿殃倏然睜開雙眼,被滿室明亮晃得眼花,皺了皺眉,又閉上眼睛。
緩了一會兒,他抬手按著自己有些抽搐的胃部,啞著嗓子問:「我睡了多久?怎麼這麼餓……」
顧非敵重重呼出一口氣,在床邊坐下,低聲道:「你從昨日下午一直睡到現在。」
宿殃眯著眼睛,適應了光線,緩緩睜開,看向顧非敵,問:「現在幾點?呃,什麼時間了?」
顧非敵道:「……剛過巳時正。」
「巳時……」宿殃撐著身體坐起來,只覺得渾身發軟,頭昏腦漲,「我睡了那麼久?」
「羅前輩說,你需要休息。」顧非敵握住宿殃垂在身側的手,「你方才……又夢魘了?」
宿殃愣了一瞬,不由得回想起夢中情節,忽地笑了。
「倒也不算噩夢。」他挑起眉梢,看向顧非敵,道,「我夢到我強吻你來著。」
顧非敵……顧非敵面上的關切與傷感僵了一瞬,隨即被一層無可奈何取代。
他起身從屋中暖籠取來早已溫著的湯藥,遞給宿殃:「先喝藥吧,我去問問午餐什麼時候可以送來。」
宿殃接過藥碗乖乖喝了藥,目送顧非敵離開房間。
活動了一下還有些無力的手臂,宿殃捧著空碗,掀開被子下床,打算把它放到桌上。
誰知,還未及起身,他雙腿就忽地一軟,差點摔倒在地。撐著床沿直起身,宿殃活動了一下膝蓋和腳踝,覺得自己一定是睡得太多,四肢血液都不流暢了,才會渾身酸軟無力。
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宿殃走到桌邊將碗放下,又從架子上取下衣衫穿好,踱到門邊,看向院中騰著熱氣的溫泉、蔥蔥鬱郁的綠樹,和不遠處分明白雪皚皚的層層屋頂。
顧非敵拎著食盒回到院內,見宿殃在門邊站著,立刻上前將人摟住,道:「別站在風口,回房間去。我取了飯菜來,餓壞了吧?」
宿殃無奈道:「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就那麼脆弱了……」
最後還是被顧非敵牽回了屋裡。
兩人一起吃過飯,顧非敵收拾好食盒回來,見宿殃正坐在書桌後面,拿著那幅他昨日畫好的白描圖看。
宿殃看著紙面上帶有明顯工筆風格的白描,心道顧非敵果然得原著作者的偏愛,怎麼什麼技能都這麼滿點,明明只是粗細不一的墨色線條,竟然能將他的五官神態勾勒得如此相像。
「我覺得,」宿殃抬眼沖顧非敵笑道,「你真的是被練武耽誤了,不然說不定可以成為一代書畫大家,寫字也好看,還這麼會畫畫……」
顧非敵搖頭道:「我能畫出來的,不及你風姿十之一二。」
宿殃樂了:「你這也太謙虛了。」
顧非敵卻說:「並非謙虛。」
「你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一喜一怒……」他盯著宿殃,語速平緩,「你的聲音,語調,你的歌,你跳舞的樣子……所有這些,我都無法畫出來。」
聽到這樣的話,宿殃心裡不由得泛起一絲酸楚。
他知道,顧非敵其實是想努力抓住些什麼,在不為任何人停留的時間面前,用最後的這點機會,試圖留下一些美好的瞬間,以期將來可以藉此回憶。
別說這個世界背景下不能照相和錄影,就算在科技發達的現代,依舊無法將摯愛之人的溫度和觸碰保留下來。
所以,愛別離,從古到今都是人生七苦之一。
而他自己,一旦離開這個世界,即使能夠在現實中醒來,卻也無法帶走顧非敵的哪怕一幅畫像。
忽然,宿殃想起什麼,轉身找來他的行囊,從裡面翻出一張被折成巴掌大小的紙頁。展開紙頁,顧非敵曾經為他寫下的那首改編歌詞躍入眼帘。
宿殃抬頭看向顧非敵,笑道:「我們一起來唱歌吧,就唱你改過的這首,怎麼樣?」
顧非敵微笑:「好。」
宿殃道:「我還會很多曲子,回頭……你都給我改一遍詞,怎麼樣?」
顧非敵在宿殃身邊坐下,點頭道:「都依你。」
兩人坐在桌邊榻上唱了幾首歌,宿殃又說想看顧非敵舞劍。顧非敵自然答應,取了夙心,到院中習劍,宿殃強撐著體內再次湧起的困意,裹著被子趴在窗台上欣賞。
顧非敵練完兩套劍法,宿殃招手把他喚到窗下,笑著說:「前幾天聊起來,你不是說要自創一套劍法,與我的醉斬紅梅相配麼?招數設計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