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
顧非敵眼眶發紅,看起來就快哭了。
宿殃抿了抿嘴,用舌尖飛快地舔了下唇,笑道:「沒事,你當初血蠱鬧騰的時候不也天天吐血?等除了毒蠱,就沒事了,別擔心。」
說著,他從顧非敵懷裡撐身起來,隨便拽了件沾著雪花的衣服,將手上染的血擦淨。
再抬頭時,顧非敵神色已經恢復平靜,正用內力幫宿殃溫熱乾糧。
兩人躲在石縫裡吃了些東西,將行囊收拾好,手挽著手繼續往山上走。
很默契地,這一次他們誰也沒有動用內力,而是只靠雙腳,沿著山道慢慢上行。
走過一段很陡峭的棧道之後,終於抵達終年積雪的山頂。這裡的地勢也稍平緩了一些,只是石階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濕滑難行,兩人不得不再次運了輕功上山。
很快,宿殃就又感到冷了。
他這回沒有強撐,拽了一下顧非敵的手,低聲道:「你背我吧?」
顧非敵當然不會拒絕。
宿殃伏在顧非敵背後,抱住他的脖頸,用臉頰貼著他的耳朵,笑道:「這個場景,我好像夢到過。」
顧非敵問:「是嗎?」
宿殃點點頭,道:「嗯,真的。好像是……在我剛從小玉樓出師,回到魔教的時候。我夢到有人背著我上雪山,雪山很冷,那人的背卻很暖。然後……」
話到一半突然頓住,宿殃想到那天夢醒之後發生的事,只覺得耳朵有些發燙,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當時其實並未意識到夢中那面容模糊的人就是顧非敵,此刻真真切切緊貼在顧非敵的脊背,他才突然意識到——原來,在那麼早的時候,顧非敵就已經入了他的夢境。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在他潛意識深處,就已經留下了顧非敵的痕跡?
許久沒有聽到後半句話,顧非敵問:「然後?如何了?」
宿殃沒回答。他抿了抿嘴唇,問:「你呢?有沒有夢到過我?」
顧非敵輕笑一聲,道:「當然。」
宿殃:「當然有?還是當然沒有?」
顧非敵:「當然有……而且,很多次。」
宿殃笑著問:「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呃……」顧非敵猶豫了。
「說呀!」宿殃推他的肩膀。
「第一次……是在小玉樓。」顧非敵道,「你離開藏珠閣的那晚。」
宿殃驚訝道:「記得這麼清楚?」
顧非敵笑:「嗯,印象深刻。」
宿殃追問:「那你還記不記得夢到什麼了?」
顧非敵扭頭看了宿殃一眼。
兩人近在咫尺,目光相交,鼻息相融,竟在冰天雪地中將方寸間的空氣暖得微微發熱。
宿殃無比自然地在顧非敵唇上親了一下,笑問:「夢到什麼了?」
顧非敵喉頭微顫,扭回頭去,只笑著,不回答。
宿殃不依不饒:「哎,告訴我嘛……」
顧非敵問:「你當真想知道?」
宿殃:「當然想啊!」
顧非敵失笑,搖了搖頭。他猶豫許久,最終卻還是低聲回答:「那場夢後,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對你的感覺……並非僅是友誼。」
他回頭盯著宿殃的雙眼,笑道:「……明白了?」
宿殃當然明白。
他只是沒想到顧非敵那麼早就喜歡他了。
回想小玉樓的生活,兩人的交集也不過短短的半年而已。而且,那時的他還不願與這個世界深交,一直在試圖躲避。
後來,顧非敵入藏珠閣,一年半的分離之後,這感情竟然沒有變淡,反倒……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質變。
幸好,他們還是重逢了。
宿殃這樣想著,將臉頰緊貼在顧非敵頸側,嗅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花香,緩緩閉上眼睛。
攏在顧非敵身前的雙手驟然鬆開,猛地滑落。
顧非敵正要說的話就這樣卡在喉嚨里。
他趕緊將宿殃背穩,扭頭呼喚:「……宿殃?宿殃?」
宿殃軟軟地靠在他身上,毫無反應。
顧非敵焦急地將人換到懷裡抱著,探了呼吸脈搏體溫和內力,不見有任何異樣——宿殃只是睡著了。
然而,這樣突然地陷入沉眠,卻讓顧非敵心底騰起一股沒來由的恐慌。
試了多次,還是無法喚醒宿殃,顧非敵抬起頭,眨掉眼中濕意,將宿殃重新背在背上,用衣物綁穩,加快腳程往山頂奔去。
直到遙遙可見遠處山坡上白牆黑瓦的院落,宿殃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見周遭環境忽然大變,他才意識到,他感覺里不過「一閉眼」的功夫,其實早已過去了大半天。
宿殃靠在顧非敵的脊背,低聲問:「我剛才……睡著了?」
顧非敵的身軀猛地一顫。
良久,他無聲點了點頭。
宿殃也沉默了。他知道這不是什麼好的徵兆。
或許,寒潭冰魄這把雙刃劍,在這個天時地利的嚴寒環境中,終於開始與三重寒功發生作用,緩緩消磨他的生命力。
又或許,時節漸漸臨近他將被顧非敵一劍穿心的冬天,即使他不打算繼續走劇情,強大的世界規則卻還是不容許他在這裡存在更久。
「沒事的。」宿殃笑了笑,附在顧非敵耳邊說,「只是這裡太冷了,我的功法又偏寒,可能……可能只是需要冬眠。等找到神醫,除了毒蠱,回到山下,應該就沒事了。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