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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二十年過去,卻依舊曆歷在目似的。」顧若海雙眼輕闔,道,「他當年若是不喜歡羅錦,又為何要在深夜與她湖畔私會……」
羅余嘆了口氣:「他若是喜歡瑾兒,又如何會強迫她?」
「其實,我後來也曾思慮,覺得此事有隱情。」顧若海道,「但我既已聽父親之命,結婚生子,不久後又聽聞魔教有了聖子的消息……我又何必強求當年真相?反正,一切都回不去了。」
說著,他苦笑搖頭,又道:「直至前些日子,我與宿殃第一次見面,才恍悟當年我還是錯了。無論如何,我不該放棄尋求真相,哪怕求一個死心也好。只是,我重陽再問宿懷竹當年的事時,他依舊不肯認真回答。」
聽到這話,羅余暗嘆一聲,道:「宿殃……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顧若海皺眉道:「我之前與他見過面,得知他為救我兒,在身懷極寒之物的情況下又練了至陰功法……你為他診過,結果如何?」
第97章 夜談與遇襲
羅余沒回答, 先問:「兩個孩子心悅彼此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知道。我本想阻攔, 卻終究狠不下心。」顧若海嘆息道,「從他們身上, 我仿佛能看到當年的我與宿懷竹……只是,我從沒想過,我與他之間,多年之後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彼此牽連。」
羅余對此沒說什麼, 只伸手拍了拍顧若海的肩膀。
沉吟片刻, 他道:「宿殃的狀況有些複雜……若只是寒潭冰魄與半凋紅, 可解之法還是有的……但此法, 實在有些殘忍。」
顧若海問:「如何殘忍?」
「要想壓住宿殃的極寒內力,只能由修習熾烈功法的人與他雙修,才可保他不死。」
羅余苦笑一聲, 看向顧若海, 解釋道:「但……若是僅一人長期與宿殃雙修,想要不受他體內至寒之氣的侵蝕, 那人必須身懷極陽極烈的內力。可你也明白, 物極必傷, 至烈與至寒, 合則兩利, 分則成禍。一旦將來兩人分開, 便只能是雙雙殞命的結果。」
「或者, 還有一個選擇, 那就是豢養許多爐鼎,輪流為宿殃壓制寒氣。」羅余低聲道,「只是如此一來……」
他不必明說,顧若海也懂了。
「以命相連,」他喃喃道,「或者錐心剜骨麼……」
「我知道,我們是一樣的人。」羅余嘆道,「我們都會選擇以性命與摯愛相連,絕對無法接受他身邊還有別人。」
顧若海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苦澀:「是啊,那孩子……應該也是這樣的想法。」
「可是,宿殃的情況更特殊些。」羅余道,「他不僅身懷寒物寒功,除此之外,他還身負厄羅鬼帳的鬼血咒命……怕是難以活過及冠。」
顧若海不禁怔住。
羅余嘆息:「所以,如若他們以命相連,非敵……將來恐怕危險。」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可不知為何,師尊卻似乎有意讓他走這條路,為此還專門提示他前往厄羅鬼帳取一奇物。我也……不知該怎麼勸他,只能來告訴你。你畢竟是他父親,該知道這件事,也或許只有你能勸說。」
沉默良久之後,顧若海卻繞開自家兒子的問題,反倒提起宿殃:「宿殃身上怎會有鬼血咒命?宿懷竹可知道此事?」
羅余知道他需要時間深思熟慮,也沒再催促。
「咒辭在他背部,宿懷竹曾為他刺青,所以,定是知情的。」他回答道,「瑾兒與宿殃不曾回過厄羅鬼帳,那咒……據我推測,極大可能是瑾兒以命為祭,親手下的。」
顧若海不解:「她為何會如此做?」
羅余也不明白,又無從揣測,只能道:「這次圍剿魔教,你應當有機會與宿懷竹見面,或許以此為突破口,能從他那裡問出些什麼。」
顧若海默然:「也只能如此了……」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悵然。
羅余道:「你此去魔鬼城圍剿,注意安全……對了,我聽聞你已察覺中原武林有奸細,可有計策對付?」
顧若海笑道:「不必擔心,此次圍剿本也是做給那些人看的。厄羅珏意圖攪渾中原武林與魔教之間的水,可他卻實在不了解宿懷竹的為人。」
羅余微笑頷首:「你有腹案便好。」
兩人又敘了會兒舊,顧若海正要給羅余叔侄安排營帳,卻被羅余拒絕。
「我這次來,本也只是問問你此次圍剿的緣由,今晚要儘量趁夜色離開,前往冰原方向。無論宿懷竹的計劃是不是與厄羅鬼帳有關,我也要盡力助我侄兒奪回王權。厄羅珏謀劃這一場紛爭,定還有別的企圖,還是釜底抽薪來得更徹底。」
「你此去也危險重重,阿越不在你身邊,可頂得住?」顧若海擔憂道,「不如我派一名親衛給你。」
「不必了。」羅余笑道,「我雖是醫者,武功也不差。再者,我那侄兒也是從小玉樓出師的,我兩人聯手,自保沒什麼問題。」
「如此,便祝願你我各自功成。」
兩人伸手相擊,又重重握了一下,彼此道別。
……
騰雲閣與中原武林集結的大軍在荒原再次度過了風平浪靜的一夜。
而就在距離他們數里外的一道山坡下,顧非敵與宿殃卻遭遇了他們自入荒原以來的第一場夜襲。
兩人周圍沒有任何遮蔽物,襲擊者隱匿於夜色,趴伏在地面,以冬季里早已極為稀疏的枯草為掩護,手握一把極為精巧的勁弩,悄無聲息射向兩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