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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殃一個激靈,猛地轉身就要逃開,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按住,抵在石柱上,迅速卸了雙臂關節。
鑽心的疼痛自手臂襲來,宿殃登時出了一身冷汗,沒忍住慘呼出聲,開始奮力掙扎。
顧非敵死死攥著衣襟,拼盡全力想要站起身,卻苦於渾身蠱毒肆虐的劇痛,無法伸直雙腿,又踉蹌跪倒在地。
白衣人手上力道極重,鉗制住宿殃,令他無法動彈。他伸手便將宿殃的上衣盡數扒開,直褪至腰腹。袖口纏在宿殃脫臼的雙臂,疼得他渾身顫抖,眼前發黑。那白衣人卻絲毫不憐惜,劈手將他轉了個身,撫上他背後如火焰般燃燒的殷曇刺青。
冰涼的指尖。
近乎溫柔的撫摸。
但這個情景卻沒來由地令宿殃膽戰心驚。
他止不住地渾身顫抖,也分不清是疼的還是嚇的,只知道自己喉頭髮緊,雙腿發僵。想要說話,卻連聲音也發不出來,想要拔腿就跑,卻連步子都邁不出去。
白衣人細細在宿殃背後的紋身上摸了許久,又將他轉回身,捏著他的下頜,湊近上前。
宿殃猛地別開頭,抬腳就往白衣人身下踹去。
白衣人一拳擊在宿殃腹部,將他打得躬身跪下,不住乾嘔。
隨即,白衣人拽了宿殃的頭髮迫使他抬起臉,另一隻手稍一使力,又卸了宿殃的下頜。
宿殃痛呼出聲,眼淚不自覺地溢了出來,呼吸紛亂,連掙扎都似沒了力氣。
顧非敵倒在不遠處的牆角,通紅的眼中充斥著仇恨,死死盯著那名白衣人,緊攥衣角,努力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白衣人伸手進宿殃口中轉了一圈,將他的牙齒盡數摸過一遍,沉默片刻,又抬手將宿殃的下頜復位。
宿殃悶哼一聲,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竟真的是你……」白衣人抬起宿殃的下巴,面無表情地觀察他半晌,道,「……若不是被調包,難不成……這世上竟真有奪舍重生之事?」
聽到這句話,宿殃只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他猛地向後瑟縮了一下,脊背重重撞在石柱上,顫抖著說不出話。
白衣人問:「是誰派你來的?」
宿殃抿著嘴不吭聲。
等不到回答,那白衣人自顧自道:「罷了,你這樣子,恐怕也不知你自己的來歷。據梅十三說,你自從六冥葬花功練成出關,便似換了個人。瞧你行事魯莽,毫無章法,恐怕是不知哪裡混進來的孤魂野鬼。」
宿殃心下苦笑,梅十三……果然如顧非敵所說,並非忠心於他!
而他自從穿越而來,竟以為他在花侍面前賣破綻對方也看不出,這時才知道,梅十三並不是沒看出他的異樣,而是一直在給他打馬虎眼呢!
宿殃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白衣人見宿殃垂眸不語,沉默片刻,問:「你帶顧非敵闖來此處,是想為他引渡體內血蠱?」
宿殃一驚,這人怎麼知道?
心念電轉,想到當初與他一起目睹顧非敵中蠱的梅十三,宿殃心中便瞭然了。
看出眼前這人暫時並不想要他的命,宿殃立刻示弱道:「是……是的,他與我交好,卻不慎中蠱……我想救他,才會來這裡。」
白衣人道:「你若救他,你便會死。」
不遠處,顧非敵倏然抬頭,看向宿殃。
宿殃默了默,心想:引渡毒蠱的確危險,但後期雪山尋醫劇情正是用來徹底解決毒蠱的,這白衣人無法預知劇情,自然不知道這一點。
於是他緩緩開口,盯著白衣人的雙眼,語氣堅定道:「就算我死,也要救他。」
顧非敵緊攥衣襟,雙眼通紅,死死盯著宿殃。一層水波漸漸在他眼中凝聚,匯於眼底,在洞內火光中,竟有些熠熠生輝。
白衣人又問:「為何拼命?」
宿殃不能說是為了保住主角,也不能僅以同窗之誼搪塞。能夠讓人不惜以命相抵的感情,僅憑同窗之誼顯然是不夠的。可以令人不懼生死,除了至親,便只有……
「我愛他。」
宿殃說。
白衣人許久沒有動作,也沒有開口。
三人間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宿殃以為天都要亮了,那白衣人才終於晃了晃身子,伸手從宿殃腰間抽出他的細劍。
「我殷曇神教,不需要為情所困的聖子。」他默然起身,抬手將劍鋒架在宿殃頸側,「你若堅持救他,我只好在此處將你斬殺了。」
宿殃不由得一愣。
白衣人卻並不想給他任何反悔的機會似的,翻手揮劍,運起磅礴內力,直向著宿殃斬去!
然而直到此時,宿殃雙臂仍用不上力,再加上衣衫的束縛與白衣人氣勢的壓制,他竟絲毫無法動彈。
劍鋒倏然而至。
一道身影從旁邊飛撲過來,將宿殃緊緊摟進懷中,試圖用脊背為他擋下那劍鋒的致命一擊。
顧非敵忍著蠱毒發作的劇痛,低垂眼睫,雙唇深印在宿殃發頂,默默等待死亡的降臨。
然而,那劍卻驟然停了。
劍尖懸在距離顧非敵不足一指處,微微發著顫。
半晌,顧非敵才敢睜開眼睛,回頭去看。
白衣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眼眶通紅、目光卻無比倔強的顧非敵。
良久,他緩緩鬆手,任由那柄細劍墜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