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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祁老沒再開腔,一群少年少女便跟在中年男人身後,沿著石板路往山上走。
范奚湊到宿殃身邊,道:「還好聖子昨晚用功被那老翁發現,否則可要虧死了!真看不出,那自詡武林正道的顧非敵,竟然也會揣小心思……」
宿殃淡淡地看了范奚一眼,道:「他已經領了罰,就別總提這一茬了。」
范奚愣了一瞬,見宿殃臉色不似玩笑,立即改口:「聖子說得對,孰能無過,何況他已受了教訓。」
宿殃「嗯」了一聲,不再開口。
有那中年男人帶隊,隊伍里縱使仍有對宿殃不滿的人,大家也都不敢說什麼。一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趕路,很快便沿著山道來到山頂的一處平台。
這片平台位於半山腰,面積約莫有之前那農舍的兩倍大,鋪滿了潔白的石磚,打理得極為平整乾淨。
大家被中年男人領到平台盡頭,才發現這裡是一道懸崖。
懸崖下濃霧繚繞,看不清到底有多深。平台對面是一處自懸崖雲霧中直立而出的、仿佛被巨斧砍成樹樁的斷山。平台與那斷山的崖壁以一道成人手臂粗的鐵索相連,斷山的再遠處,依稀可見一座聳入天穹的山峰。
看到這幅場景,所有年輕俠士們都驚得呆在當場。
從年少時起,他們便常聽家中長輩講,江湖傳說小玉樓坐落在一處遺世獨立的孤峰,只能通過一條連接著「樹樁台」的鎖鏈抵達。
然而當他們真的親眼見到這個場景,才明白,不管長輩的敘述多麼詳盡,不管畫中繪出的小玉樓多麼栩栩如生,最終,只有站在此處的這一刻,他們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這處孤峰帶給他們的震撼。
中年男人在崖邊站定,道:「你們是來小玉樓參加遴選的,這道鐵索橋你們不必獨自走。我會帶著你們一個一個過橋,沒有輪到的,先在此等候。」
說完,他伸手點了一個離他最近的少年,向他拋出一段繩索,道:「將繩圈套在手腕,儘量用輕功過橋。實在撐不住時,我會助你。來吧。」
那少年套好繩索,略有些緊張地向身邊好友點了下頭,率先踏上鐵索。
中年男人抓著繩子的另一端,不遠不近地綴在那少年身後,輕輕巧巧地跟了上去。
宿殃站在崖邊,看向眼前充斥著奇幻色彩的場景,心下不由唏噓。
他當初在劇組時,遇到這種大場景劇目,都會在影棚的綠幕布下拍攝,將來由後期加入渲染好的場景模型。所以,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宿敵》世界中,小玉樓所存在的孤峰到底是什麼模樣。
這樣氣勢恢宏的懸崖、斷山和高峰,若是真的出現在現實中,恐怕會成為名揚世界的風景勝地。
如此想著,宿殃又上前一步,幾乎緊貼著懸崖邊站定,任由峽谷中的風將他未束起的長髮吹亂,隨著他寬大飄逸的衣擺,獵獵翻飛。
他本就氣質昳麗,不似凡間顏色,這樣站在風中的時候,更顯得整個人都飄忽起來。他神情無悲無喜,仿佛他並不屬於、也並不在乎這個世界,隨時都可以隨風而去,羽化成仙。
顧非敵看著這樣的宿殃,驀然有些失神。
誰知,下一瞬,眼前這幾乎於世不容的唯美畫面突然被一道翠綠的身影打碎。
范奚忽然躍入視野,湊到宿殃身邊,嬉皮笑臉地不知說了些什麼。
只見宿殃點了點頭,將手中赤紅的發繩遞過去。范奚接過髮帶,走到宿殃身後,用手指攏了攏他長及腰臀的青絲,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巧的梳子,幫宿殃梳了個簡單的髮辮。
顧非敵忽然冷哼了一聲。
徐雲展順著顧非敵的目光看過去,皺眉低聲說:「呵,那個范奚還真是殷勤,給人梳頭這種伏低做小的事兒也不嫌棄。」
顧非敵抿了抿嘴,轉身不再看那兩人,隨口道:「那也是他自己樂意幫人梳頭的,說不定,他還願意親手幫人穿衣服呢……」
徐雲展詫異:「這話怎麼說?」
顧非敵沉默片刻,道:「……沒什麼。」
隨著那中年男人一次次離開,等在平台上的少年們終於開始試探著談論起之前那場毫無徵兆的考核。
有人慶幸自己一直以來都足夠勤勉,也有人在感謝身邊的好友將他早早叫起,還有些人低聲惋惜幾個熟識的人沒能通過。
這個話題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說到了宿殃身上。
「魔教中人行事就是奇怪,旁人都是一日之計在於晨,他倒大半夜的不睡覺,去院子裡練武。也不知是不是練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功夫。」
「魔教的功夫,八成不是什么正派的路子。」
「要我說,沒準兒他根本不是徹夜修行,只是顧少俠恰好看到的都是他正用功的時候。中間那段時間大家都在休息,他若是回屋睡了,誰能知道呢?」
「這話說得在理……」
宿殃默默聽著少年們的私下議論,也沒生氣,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或許是因為穿越,周圍人的話在他聽來,都是評價「魔教聖子宿殃」的,與他本人並沒有太大關係。
他現在的狀態其實更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雖然占了宿殃的身份,卻依舊沒什麼太大的代入感。仿佛是在看一場全息電影,雖說每件事都發生在他身上,他卻知道,他不過是一個虛構的角色,這不過是一個虛構的故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