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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清閒想都沒想,掏出懷裡荷包往桌上一倒。
「嘩啦——」
數不清的銅板蹦到飯桌上,有幾個滴溜溜轉到桌邊眼看就要掉下去,被管清閒眼疾手快地撈回桌上。
「清閒哪,你從哪兒弄了個板車回來……」
林氏走進正堂,正好看見這一幕,她登時驚喜地圍到桌邊,叫道:
「喲!才一下午就掙到這麼多錢,我兒真是有出息!」
「過獎,過獎!」
管清閒這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的吹捧,更何況他辛辛苦苦一下午,眼看收穫頗豐,林氏又這麼捧場,頓時心花怒放,轉頭對著牆角嘴快咧到耳後根去,再回頭時又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沖林氏道:
「我打算回頭再推出幾類新點心,這樣能吸引更多人買咱們家的小食。」
比如說,油條,油餅,糖糕之類的。
等到前幾種麵食有了穩定的客戶源,還可以再推出新品種,炸餃子,炸麻花,炸蔬菜串串……只要能炸,他都能賣出去!
管清閒十分膨脹,甚至有點兒忘了自己擺攤掙錢的初衷。
面對歡天喜地的妻兒,反倒是管大海這個御膳房總管更加清醒,他把茶杯放在沒有被銅板占領的飯桌角落,抬手一掃,整張桌面上的銅板都被推到管清閒面前。
管大海悠悠道:「數數你今天掙了多少。」
「他爹,你這是幹什麼?」林氏不滿地叫了一聲。
管大海擺擺手,只道:「你先讓他數好。」
至此,林氏也不再發話,夫妻倆直直看向管清閒。
管清閒發熱的頭腦在看見管大海的神色時便冷靜下來,雖說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數了起來:
「一,二,三,四,五……」
數數的聲音伴隨著銅板碰撞銅板的脆響同時進行,管清閒一面數,一面將數過的銅板重新裝回荷包里。
方才鋪滿整張小桌的錢幣真數起來,卻很快便數了大半。
數到第一百枚銅錢時,管清閒伸手一摸卻沒碰到銅錢,他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此時桌上只剩下零星幾個銅板,眼一掃就知道是幾文錢。
管清閒有點不可置信。
感情忙活了一下午,他只掙了這點兒錢?
他忍不住晃了晃手裡的荷包,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管清閒覺得荷包比之前他揣回來時小了不少。
這疑問還沒解開,管清閒只聽管大海問道:
「你載回家那些東西我都看到了,就算那些面啊,油啊能用一個月,你的本錢就要多少?」
管清閒還真忘了這一回事,聽見管大海問他下意識摸向懷裡:
「本錢……」
懷中空空如也。
管清閒倏地一驚。
租車,買油,加上雜七亂八各種東西,那五兩銀子早被他使出去了,手裡這一荷包的銅板就是他的全部收入了!
「兒啊,娘給你那五兩銀子呢?還剩下多少?」
林氏顫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管清閒渾身一抖,突然覺得背後發涼,偏偏這時候管大海還在旁邊,用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算帳:
「這麼說,你今天拿出去五兩銀子,最後掙回來一百一十文?嘖嘖嘖……」
虧了。
還是血虧。
算明白這筆帳,管清閒頓時覺得臉上滾燙,他偷眼看向林氏,見後者失魂落魄呆立在桌旁,再想想早時對方拿錢給他的慈愛模樣,頓覺羞愧難當,卻也不能沉默到底,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叫了聲:
「娘……」
這一聲,仿佛按下林氏身上某個開關。
管清閒只見林氏渾身一顫,回神般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那目光中飽含著讓管清閒不寒而慄的深意。
林氏開口,語氣毫無波瀾:
「從明天起,娘替你去橋頭賣餅去。」
聞言,管清閒心中愧疚更重,當下反駁道:
「不必了娘,兒子明天一早就去,肯定能把您的本錢拿回來!」
「傻孩子,什麼本錢不本錢的,不重要。」
林氏笑著拍了拍管清閒的腦袋,轉身回了廚房,再出來時,手上提著一柄令管清閒倍感熟悉的,寒光颯颯的殺豬刀。
「他爹……不,當家的。」林氏眼中含著淚花,把刀遞給管大海後深深嘆了口氣,「以後咱們夫妻倆,就相互依靠著活下去吧。」
「孩兒他娘,不不不,媳婦兒,你說得對,養兒千日還需防兒敗家啊!」
管大海接過刀,隨手在空中華麗地挽了個花。
隔著方桌,刀鋒仿佛推著寒風劈在管清閒的臉上。
管清閒後背一涼,兩腿一軟,差點從板凳上滑下去。
「兒啊,你怎麼了?」管大海伸手就要扶他。
管清閒看著對方動作間離自己更近的剔骨尖刀,頓時頭皮發麻,眼看刀刃就要來到面前,電光火石間,管清閒全憑本能大吼一聲:
「我去!」
刀停下了。
管大海夫妻的動作也停了。
管大海疑惑地問:「什麼?」
管清閒往旁邊挪了挪,撐坐在板凳的邊緣,嗓音還有些發飄:
「我進宮,明天就進宮!」
「啊……」管大海聞言收回胳膊,「咣當」一聲把刀扔在桌板上。
林氏也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轉身往廚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