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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抖的手在空中緊握成拳又鬆開,如此反覆,卻始終沒能落在管清閒身上。
徒弟孜孜不倦地盯著不正經話本的畫面刺痛了福喜的眼,最終他深深凝視一眼愛徒,選擇含淚轉身,衝出廚房,白色毒粉伴著晶瑩的眼淚灑在路上。
沉浸在詩詞中的管清閒終於聽見身後的動靜,回頭看時,卻只瞧見一片藍色衣角掃出門外,倏忽間消失不見。他眨眨眼,瞥見明媚的陽光,頓時被吸引了整副心神,丟下書便跳了起來。
「糟了!」
馬上就到吃午飯的時候了!
怎麼說也拿了喬榭一大包銀子,午飯還是要好好做的。
這麼想著,管清閒立刻準備開工做飯,然而當他抬著盛得滿滿的面盆來到灶台邊時,一低頭,卻見腳旁不知何時落了許多白色粉末,一直延伸到廚房門檻前。
「什麼時候掉了這麼多麵粉?」
管清閒嘀咕一聲,沒太在意,拿了掃帚將地上的粉末掃到門邊,轉身又回到灶台前忙活起來。
一轉眼便到了中午,福喜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管清閒只好用一隻大大的托盤盛了飯菜走到書房。
剛一進門,面前忽地撲來一人。
管清閒忽然受驚,手中一抖,眼看菜盤就要脫手,關鍵時刻,一隻手從一旁穿來覆在他的手背上,穩穩地托住菜盤。
管清閒鬆了口氣,這才發現方才冒冒失失撲過來的竟然是喬榭。
喬榭著急忙慌地從他手中接過菜盤並將其轉移到桌上,隨後便拽住管清閒往外走,邊走邊質問道:
「你怎麼才來?」
「我剛做好飯……」
管清閒被拖出書房,抬頭便見喬榭大踏步往前走,偶爾回頭時表情肅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行了,別廢話了,快跟我走!」
聞言,管清閒只好暫時放棄詢問,加快步伐跟在對方身旁。
兩人一路穿過大半個皇宮,走過某道宮門後喬榭便不再動,管清閒見狀也停下腳步張望,只見眼前是一條長長的御道。
自打進宮以來,管清閒只走過進出宮門的那條路,此刻乍一見這條御道,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的喬榭:
「來這兒幹嘛?」
喬榭不答,只問他道:「昨天那些書看得怎麼樣了?」
聽到這話,管清閒頓時來了精神,揚起笑容信心滿滿:
「放心吧,那些句子我都背得滾瓜爛熟了……等等,你該不會想現在就演戲給陛下看吧?」
瞥見御道另一頭緩緩出現的禁軍小隊,喬榭微微挑眉:
「你猜對了。」
話音落下,他不待管清閒反應,便毫無徵兆地抬手攬住後者的肩頭,而後猛地發力。
眼前突地一花,視線中的場景一下子轉了一百八十度,待管清閒反應過來,他面前的光線已然被擋住,抬眼只見喬榭往前一步,姿態強硬地堵在身前。
這樣的處境讓管清閒略微感覺有些不自在,他的後背緊貼著堅硬的牆壁,同時也被宮牆限制住無法後退,只能盡力仰著頭睜大眼看向喬榭:
「你幹嘛?」
「演戲。」
說罷,喬榭不再注意不遠處逐漸逼近的隊伍,他將心神收回,略一思考便前行一步,兩手搭在管清閒肩頭,身形迫近。
書里應該有這個動作吧?
喬大統領想著,正要再接再厲,突然被兩隻手按住了肩膀,力道不算大,但喬榭還是乖乖停下,略微低頭看著管清閒。
「怎麼了?」
「你先等等!」管清閒費勁地推開喬榭後,終於搞清楚狀況,「你的意思是,咱們現在就開始做戲?」
喬榭點點頭:「對。」
管清閒眨眨眼,壓低聲音:「陛下來了?」
「……怎麼可能。」喬榭餘光瞥了一眼,補充道,「是陛下的眼線。」
眼見禁軍就快要靠近兩人,管清閒張嘴還要問,喬榭只得低聲飛快道:
「別說廢話,要開始了。」
「好!」
管清閒滿口答應,同時望向喬榭,雙眼炯炯有神。
喬榭看出他的期待,不知怎的,總覺得哪裡不對,但現下的情形已容不得他過多思考,喬榭兩手自然地搭在管清閒肩頭,欺身上前,緩緩張嘴,不料管清閒猛地開口,鏗鏘有力的朗誦聲迴蕩在整條御道上空: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纏綿悱惻的詩句瞬間吸引了整隊禁軍的目光,尤其是,高聲吟誦這情詩的男人狀似親密地依偎著他們兇狠且暴躁的大統領。
而他們的大統領此刻既不兇狠也不暴躁,只是臉上欠缺那麼一點點感動的表情。
這都說的什麼玩意兒?
喬大統領面無表情地想。
「渺萬里……渺萬里……」
管清閒突然卡住,吞吞吐吐了一陣,趁著喬榭還擋在身前,他低頭從懷中掏出一本小書翻開,片刻後立刻接著念了出來:
「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還沒念完,手中的小書一下子被人抽走,管清閒抬頭,發現喬榭正捏著那本小書高高舉起,他本人則一臉冷漠。
喬榭:「你在幹什麼?」
管清閒一頭霧水:「不是你讓我好好看的嗎?老子都把詩句背得那麼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