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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不大,但在這寧靜的氛圍中傳遞得格外遠,落在喬榭和景曦耳中也格外清晰。
二人頓時愣了,齊齊轉身看去。
恰好又一聲響起:「那麼,先告辭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清冷的白影走出,緩慢而堅定地走到景曦身旁。
「國國國國師大人!」
景曦結結巴巴地叫了一聲,和楚風鳴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一抹紅自耳根升起,轉瞬便移到臉頰上。
楚風鳴先是柔和地看了景曦一眼,隨後便看向喬榭,稍顯冷淡地點了點頭。
「喬大統領。」
「……嗯。」喬榭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目光卻越過楚風鳴,直直落在他走出的那根廊柱上,眼中漸漸漫上一絲溫柔的笑意。
腳步聲交雜在一起,逐漸遠去了。
黑魆魆的暗影中,管清閒背靠著廊柱,心臟一點一點地跳動著。
他聽見腳步聲從重到輕,從有到無,他聽見夜風穿梭在枝頭,和樹葉摩擦著發出沙沙的聲響,他聽見蟲鳴在寂夜的襯托下越來越響……
喬榭應當同八皇子他們一起走了吧?
管清閒忐忑不安地想著,疑心喬榭並未聽見楚風鳴的話。若是聽見了,喬榭應當會想到他在這兒躲著,再怎麼說也會來察看一番才對……
一面思忖,管清閒一面小心翼翼地轉頭,豈料腦袋剛探出廊柱,便見一道黑影懶散地靠在旁邊,不知看了他多久。
心頭一跳的同時,一股隱秘的喜悅抑制不住地自心底蔓延開來。
完了。
這個念頭憑空出現在管清閒腦海中,又狠狠地砸在他心臟上,令管清閒剎那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張大了嘴。
「怎麼,傻了?」喬榭微笑望著管清閒,故作輕鬆地說道,「沒事兒了,你爹他只要在牢里過個兩三天,待本統領一抓住犯人,立馬就能出來。」
「……嗯。」
管清閒點點頭,緊緊握住了拳頭。
這些,他方才聽到景曦的話時,便已知道了。
一股酸澀的感情從心頭湧起,蓋過了管清閒方才的欣喜,他望著喬榭,忽而感覺鼻頭一酸,他和喬榭之間仿佛隔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對方高大的身影周邊模糊地同夜色融合在一起。
若是三天內抓不到犯人,你怎麼辦?
管清閒想問這句話,張了張嘴,卻又將它咽了下去。
若是三天內抓不到犯人,他怎麼辦?
迷茫從管清閒的心中涌了出來,和酸澀的感情一同繞成一捆繩,緊緊地勒住了管清閒的心臟,擠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覺得他大概是栽在管清閒手上了。
沒栽在富可敵國前途光明的男主手上,沒栽在智多近妖背景強大的男二手上,反倒栽在反派的鎮營大佬手上……
這個反派他還搶過自己。
沉靜的夜色中,管清閒靜靜地望著喬榭,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剛剛被嚇傻了。
要不然怎麼,現在出現在他腦中有關喬榭的畫面,不是平遙城裡他摔杯領隊出城伏擊北戎,就是他堅定地望著自己說「我護著」,要不然就是不久前,喬榭裸著精、壯的上半身纏綿……
快住腦!
他一定是傻了沒錯!
臉一點一點地紅了,管清閒定定地望著喬榭,這一刻,他甚至有種衝動,想抱住喬榭,想跟對方訴說自己剛剛明了的心緒。
但在張嘴的一剎那,管清閒的目光忽而被喬榭身後燈火通明的大殿擢住,不久前,管大海被禁軍拖走的畫面仿佛重新出現在他的眼前。
若是這次的事情過不去,他們一家……可能還要拖累一個喬榭,都會死。
想到這,管清閒頓時如墜冰窟。
「你怎麼了?」喬榭皺著眉頭盯著管清閒,總覺得他呆愣的神色令人心底有一絲不安。
被喬榭的聲音趕走沉重的思緒,管清閒勉強扯起嘴角,答了句「沒什麼」,臉上卻顯出憂心忡忡的神色。
喬榭一眼便看了出來,思忖片刻後說道:
「今夜發生了這些事,宮中人心不安,我還有許多殘局得收拾。」
「我陪你。」管清閒不假思索道。
話一出口,兩人卻都愣住了。
管清閒看一眼喬榭,心頭的鼓點越來越快越來越響,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盯著腳尖發呆。
喬榭回過神來,卻搖搖頭:「你先回家呆著。」
聞言管清閒皺緊眉頭,想要跟他爭辯,還沒開口,便被看破他心思的喬榭率先搶白:
「現下你爹被收押在監,短時間內肯定回不去了。以你的身份,待在宮中也是不便,不如回家陪著你娘,別說宮裡的事情,免得她胡思亂想。」
管清閒心中一動,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好的提議。
喬榭見他有些心動,索性直接拉著管清閒往宮門處走。
出了這樣的事,每一道宮門處都有不少禁軍把守著,戒備十分森嚴。管清閒跟在喬榭身後卻暢通無阻,不一會兒便出了宮門。
外頭早有一輛烏篷馬車等候著,二人甫一出現,小廝黑壽便從車轅上跳下來,快步迎了過來。
不多時,烏篷馬車載著管清閒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宮門。
走了沒多遠,管清閒忍不住掀開車窗探頭往回看,只見空洞巨大的宮門前,喬榭一人站在原地望著馬車,如同一座紮根於此處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