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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江原,西江以南]

    南楚貢王十二年六月初,以儲君公子小白為督戰皇子兼護國無敵大元帥,震天大將軍司徒威霸為副帥,大軍三十萬進駐東齊西北西江原之南。

    午後,司徒榮及站高望遠,只見西江原一野之隔的北部高地,就是東齊軍營。

    據軍報所述,東齊軍因兵少將寡,準備日少,即使傾舉國之力也僅僅籌措出十五萬兵丁,於是退守西江原操練只待迎敵。

    本來若是揮軍直向臨淄,國都必然會為南楚所占。然而為了此戰,東齊皇族早已遷出臨淄避難,全國儲備又盡在東齊軍中,那個臨淄奪與不奪,已經不是首要的問題了。

    南楚軍北上至此,戰線已是太長,偏生途經的村落城鎮,全都如也空空。偏生此時正當青黃不接的時節,持久戰,絕不適合南楚。

    司徒榮及思及此,握緊了雙拳。一股極為不好的感覺衍生出來。他自幼來少有不順,然而近月來,不但發現失蹤多年的大對頭神醫聶憫竟然仍然在世,就連自己的人都被閹了半截,如何能不怒。

    他身旁偏後跟著司徒威霸,雖是南楚正一品的大將軍,卻絕不會動搖對家族的敬畏之心。他崇敬地看著司徒榮及的側臉,這個總是面目陰沉的族長,現在目中更多了猩紅的血絲,還有騰騰的殺氣。正是如此,才配當擁有光榮歷史和無量未來的司徒家族之族長。

    半晌,司徒榮及抽出腰間雙劍,取出鳳劍開啟劍尾機關,自其中空筒取出數枚蠟丸,交給司徒威霸道:“這便是你在象郡制的金焰毒龍丹的解藥。”

    司徒威霸接過,道:“族長,可以開戰了麼?”

    “如今天氣漸熱,正好南風頻頻,你若沒有意見,明日就可決戰。”司徒榮及的聲音中壓抑著幾分陰狠。

    司徒威霸看向自己掌中蠟丸,只見十數枚黃色蠟丸都是花生仁大小,正是自己所制的金焰毒龍丹的解藥,拱手躬身:“定不負族長使命!”

    司徒威霸心中霸氣頓生,收緊手中蠟丸,躬身恭送族長先行離開。

    待得司徒榮及走後,他沉聲招呼,不過拍掌間功夫,三名紫衣束冠的中年男子便出現在他三步以外,齊刷刷下跪於地。

    “金使。”司徒威霸叫道。

    中間一名金冠男子跪著挪了三步,仍舊低頭看地,“屬下在!”

    “著你與銀使銅使將這些解藥融入水中,今晚之前,分發到各個營寨,確保每人喝上一口半杯的量。”

    “是!”金冠男子垂頭伸手接過了蠟丸,眨眼間三人又都消失不見。

    金使施展輕功領於前方,左右各跟著銀使和銅使,三人雖然都是同事,卻各不信任,另兩人都是不著痕跡地監視著他的動作。

    他也並不藏私,心知自己雖名為三人眾的頭兒,但只要一有異動,那兩人隨時可以上來將他撲殺。於是將那十數枚蠟丸高高舉著,好在他功夫了得,將那些藥丸牢牢控在掌心,一晃不晃。

    他瞄了那些蠟丸幾眼,果然在丸上發現了幾乎不可看見的深黃色的小針點,心中暗笑,任司徒榮及和司徒威霸謹慎似鬼,終究還是喝下了他們群竹山莊的洗腳水。

    防備的確夠嚴,只可惜,真正的那個忠心耿耿的金使,早已不在了人間。

    他本名水易寒,是血網黑蠍洪氏五人眾的老三洪凌獨自帶出來的得意門生。幼年時就因天賦奇才而被眾師伯師叔們交口稱讚,認為是門中這一輩唯一可與顏承舊匹敵的佼佼者。

    只是顏承舊在武學上從來不知滿足,不喜歡只為一門學問耗費終生,於是師從洪氏五兄弟。而水易寒則相反,只為易容而痴迷,於是單單師從洪凌。於是一個強於博且通,一個強於鑽且精。

    此次被派往司徒威霸身邊的任務,是自去年年中開始。他旁觀一月有餘,終於選定了司徒威霸隨身三人眾之首的金使。爾後又用了一月有餘調查金使的出身、經歷,甚至為了弄清金使武功的特點而設計與他對打了幾次。

    好在他是不世出的鬼才,又得名師指點,費了一番功夫後,終於將金使的語聲腔調、行為舉止、武功輕功模仿得惟妙惟肖。

    於是自去年秋冬就一直潛伏在司徒威霸身邊,伺機將重要情報傳回莊內。但是由於他身邊強敵眾多,極易暴露,所以僅有師父洪凌知道他的所在,就連群竹山莊的莊主,也是不知道的。

    而為了謹慎起見,除非天大般重要的消息,否則他不會傳出。至今僅僅傳回過一條——就是去年年末,司徒威霸在象郡所制的金焰毒龍丹和解藥的蠟丸樣式。

    而今再次見到,可是蠟丸上面已經多了這些個毫不起眼的小點——每丸呈“丫”型的四個小點,正是山莊特有的標識——山莊果然厲害,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將真貨換成了假貨。

    水易寒暗忖道:“這藥丸子裡也不知道加了什麼料,總之自己還是不喝為妙。”

    ************************

    同一時間,東齊南楚兩軍對峙的西江原之北,燕原的南端,一支騎兵隊伍在迅速前行。

    燕原不同西江以南的西江原,原野布滿溝壑,這一支規模不大的隊伍之前就是隱藏在這些溝壑之中。

    夕陽隱入高地之下的時分,又是一支相同服色的騎兵隊前來匯合。少頃,自另一方向又是一支戰車隊伍來迎。

    諸隊的前方,有一匹通體暗黑的高頭大馬,馬上一領隊大將身材魁梧,全身黑夾黑盔,將一柄烏紋斬馬刀橫在馬背上握著。

    突然打斜衝出一騎,馬上一人身著便服,身材短小。那馬端的是好馬,四蹄翻飛卻難聞其聲。護軍的兵丁卻好似認得來騎一般,沒有多做阻攔,讓那騎轉瞬來到領隊大將的近旁。

    來人沒有下馬,調轉馬頭緩了馬速,跟在旁邊,也不客套,直接道:“慕容公主,我家堂主有一事請求。”原來是群竹山莊器堂璺七叔。

    領隊大將正是北燕先王的掌上明珠,當今燕王的同胞姐姐慕容鶇詩。因群竹山莊的本部就設在北燕,常常與王室有各樣生意的交易,她更是因為鄭枰鈞的關係認識了梅若影。

    只是她雖知道梅若影便是山莊莊主,卻一下子想不起梅若影掌管器堂所用的假名叫做什麼,於是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家那個什麼什麼的堂主,不是神通廣大得很麼?還將我家駙馬給拐了跑,不知這次相請,又想拐誰了呢?”

    璺七叔是個老實人,聞言啞然道:“鄭公子離開北燕也只是山莊有事,並非我家堂主誘惑。這次真的是有事相求!事後定有回報!”

    慕容鶇詩咧牙樂道:“好!看在你家堂主這麼慡快的份上,說說想求什麼事情。”

    璺七叔微赧道:“說來話長,堂主這次回來,身邊多了三個男人。其中之一是常和他一起的顏公子,另兩位我不曾見過。這三人不知為何,定要將我家堂主留於竹壑不准外出。眼見決戰將至,堂主甚為憂心,請求公主與他裡應外合將他換出。”

    慕容鶇詩聽完,哈哈大笑,幸災樂禍道:“哈哈,我早就說你家堂主是個惑人的妖精,這回竟然惹了三個男人回來,看他怎生吃得消,看他以後還怎生誘拐我家駙馬!”

    “慕容公主!”璺七叔急道,“且不說顏公子,另兩人也高深難測,單憑我以人之力實在無法解救堂主,還請公主援手。”

    “也罷,這次顏小子也太以‘下’犯‘上’了。”慕容鶇詩意有所指地道,又問,“要我怎麼接應?”

    “我家堂主言道,若是他一人出來,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就在於他要攜帶一批武器出來,憑他一人之力,無法瞞過那三人。”

    “武器?”慕容鶇詩眼前一亮,“器堂又有新作?”

    “我家堂主說,上次不是為公主製作了數十輛投石機車麼?”

    慕容鶇詩點頭承認,說實話,製作這些機車是為了給南楚那幫篤信九陽教的人好看,所以一早就讓梅若影將它們秘密安置在西江以南的西江原上,只待她這次前去取用。

    “堂主還說,若是用石頭拋擲,殺傷力委實不大,只能用作摧毀營寨之用。他這次製作出的硝煙火彈可以大範圍殺傷,但是必須公主前去取用,並且要接應他出來,當面教授使用機宜。”

    “你家堂主現在何處?”

    “就在竹壑,離此快馬不到兩刻。”璺七叔道。

    “燕雲十八騎,取布裹馬腳,隨我前去,其餘將士,繼續前行。”慕容鶇詩令道。

    **************

    [第二日傍晚,西江以南,西江原北部,東齊軍營]

    東齊軍營前的壕溝已經挖得頗深,寨牆的角樓也足夠高,可以遠遠地看到南楚軍營里的情形。

    南楚雖然並不欲拖久戰事,於此卻表露出了要做持久戰的決心,士兵正伐木搭營,挖坑搭灶。東齊軍兩次出兵騷擾,南楚軍都輕鬆應戰。對峙的前兩日就在風平浪靜中過去。

    這日,隨著傍晚的來臨,不安的氣氛也正在高漲。

    劉辰庚站在角樓上向西江原南端遠望,兩營之間的林地已經剷除大片,南楚軍營盡入眼底,只見那軍營之中黑漆漆一片,並未點火明燈。

    “殿下,你看南楚又是何意?”宋漢青問道。

    諸葛長琨在一旁搖著蒲扇,他知道結義兄長正在考驗劉辰庚,笑而不語。

    劉辰庚遠遠凝視了柱香時分有餘,收回視線。他回視己方軍營片刻,才道:“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得知‘金焰毒龍丹’和‘火彈’的存在,外面又盛傳我生性多疑,這麼做恐怕是故布疑陣。今夜南楚熄燈,是要引起我等的疑心,為防他突施奇襲,夜不能寐。又或者是想引起我等的畏懼之心,來日若是迎戰,擺出團龜陣形防禦,好讓他燃起毒霧害我東齊。”

    “殿下高見。”宋漢青拱手躬身,笑得甚是欣然,又問道,“那依殿下之見,我們……”

    “傳令,今夜做足明日早飯的分量,夜間值守照舊,眾兵士則都枕戈待旦。明日不吹晨起號角,雞鳴時分各自起床備戰。”頓了一頓又低聲道,“傳令領陣參軍,明日擺鶴翼陣。”

    下得角樓,只見孫鳳梅和糜去病正聊著什麼事情一邊等待他們。

    孫鳳梅見宋漢青老懷大暢般撫著雪白的長須,諸葛長琨則高深莫測地告了個罪退了開去,雖不知那三人適才在上面商量了些什麼,但也覺著心中高興,兩步跟到師兄身後。

    劉辰庚看著歲寒三友各自離去,也啟步前行。夕陽漸下,從士兵們的營帳間透過七彩的光暈,師妹孫鳳梅不離不即地跟在他身後,有片刻的疑惑,仿佛回到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間中,那時也是俗事纏身,卻因身邊有一人的陪伴,時間過得那麼快。

    很多事情,在當時是沒有察覺的,甚至覺得那一段時間的淪陷,簡直就像開玩笑一般無聊。但是隨著年歲的增長,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段過往不但不能如他所願地忘記成空,反而越來越是鮮明自然,好像已經深深滲透進了他每一寸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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