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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撐著去與生平唯一的摯友鄭枰鈞道別,順便送上給他新婚的賀禮。對方卻將他以種種藉口留宿,要了他一茶盞的血後離開了。兩天後,送上了一劑藥湯,還有一張藥方。

    習慣於單獨行動的殺手們,回到了組織里,卻像一個大家庭一般。那張藥方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有多麼重要,除了他自己大概沒人會知道,也不會有人想要去了解。

    其後的事情,就是造成整個血網黑蠍已經全滅的假象。原本是一件極其龐大複雜的工作,在鄭枰鈞的協助下,終於也完美的落幕了。血網黑蠍從此消失於人們的視野里,成為了江湖上一段代表著黑暗、恐怖、血腥與詭異的傳說。”

    當殺手失去了殺人的目的後,剩下的還有什麼?他當時儘管依然維持著玩世不恭的態度,卻也有些茫然與無措。就連師父們也無法逃脫如此的情緒。離開了發號施令的司徒氏,血網黑蠍什麼也不是。

    對鄭枰鈞軟磨硬泡,他才終於見到了一直在暗中出謀劃策的人。

    “其實,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若影當時還是少年,那日坐在窗邊,笑意盎然地說道,“就屬你追我追得最緊了。

    明明曾經是被他追捕的對象,怎麼能這樣的從容、淡定,不帶任何的仇恨,只有理解和承認。  

    未來就被如此被扭轉,他覺得上天對他太過恩惠了。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個少年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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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若影昏昏沉沉地睡著。

    他身上的冰魄凝魂算是拔得差不多了,只剩些許餘毒,已經於性命無礙。只是那時經脈斷絕,排除毒性又不能久拖,於是強行開闢了新的經脈系統。這就像是當舊路淤塞之時,在旁邊另闢新路。後來一點一點拔除了毒性,又藉助新脈行功運氣,總算接回了舊脈。

    他如今算是有著兩種不同的經脈系統了吧。像他如此怪異的人類,大概當世在無可能找到第二個。

    其實並不希望用這樣的方法。其過程之艱難痛苦,並不足為外人道哉。而且畢竟是違反自然而行,就算再怎么小心,還是會留下後遺症狀。

    比如,畏寒;比如,時不時地來那麼一兩次小病小痛;比如,……不過呢,總之是沒有死,而且好處還不少的樣子,比如……朦朧間覺得似乎有人在擦拭他的身體。心中一震,掙扎著強撐開了眼睛,卻無論如何調不了焦距,手足間也似被抽光了力氣,不由著急起來。  

    卻聽得顏承舊的聲音溫和地道:“你有些發熱,給你擦擦。”才終於安下了心,實在支持不住,又闔眼睡去。

    這個曾經追得他屁滾尿流年輕殺手,當成為敵人時是那麼令人頭疼和不幸;可當成為同伴時,他卻是一個能放心將毫無防備的後背完全交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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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熱度來得快,去的也快。只不過當若影又沉沉地睡去時,那些不識相的雞已經叫第一遍了。顏承舊估摸著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便又把若影納入懷中抱著,靜待那一聲聲吵人的雞叫過去。

    當梅若影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他懶懶地將一隻手伸到紗帳外,冷……於是又趕緊縮回了被窩。

    睡一日的懶覺應該也不算是罪孽深重的吧。這麼想著,他打了個呵欠,翻身向里又準備睡去。

    正迷糊間,一陣不同尋常的聲息傳入了耳中。要知道這處已經是一泓閣的後院,十分的偏僻。若非耳力不錯,還真難聽得到前院裡傳來的動靜呢。而且……大白天的,顯然不是宴飲作樂的聲音。

    那半男不女高亢尖銳、兼且中氣十足的嗓音,如果所料不錯,應該是老朋友寧城府尹錢胖子錢大人了。  

    梅若影哀嘆一口氣。一泓閣雖然獨立於群竹山莊經營,不被外人知道它與山莊之間的關係,但畢竟也是莊子底下信息集散的渠道。如今明面上的大老闆不知去了何處,分店的鴇媽也不知應付得過來不。

    不情不願地掀開被子,咬著咯咯作響的牙,飛也似的穿好了衣服,真想以手加額地慶幸昨夜是與顏承舊在一塊兒。看不出一個當殺手當了那麼多年的人,還能十分細心地將衣物放在被窩裡暖著,此刻穿到身上也少了暖衣服這道痛苦的程序。

    牆腳擺著個盆架,銅盆中盛著冰冷的清水,好在冷雖冷,卻十分潔淨。

    簡單的洗漱過後,理好長衣,下了閣樓,才推開門口,便見到一叢低矮的灌木哆嗦了兩下。

    沒錯,是灌木,而且哆嗦了兩下。

    心下好笑,便對那邊打了個招呼道:“我要出去了,你們也去用早餐吧。”

    那叢灌木正是暗崗之一,位置十分講究,其中狹小的空間裡也儘量布置得舒適,卻端的並不好呆。尤其昨日冬雨綿綿,十分陰冷。據說每個將出道的血網黑蠍都要經歷過這樣的考驗,鍛鍊過人的毅力、耐力、持久力。只不知當年的顏承舊躲在尺許見方的掩體裡,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梅若影一笑,舉步離開,一邊走一邊道:“我先走了,你們快去洗漱吃飯吧。”卻是對著另一邊的暗哨說的。由於他本身就有一些功底,其實並不需要高手守著,只不過血網黑蠍向來崇尚以老帶新的教學法門,就連暗崗暗哨也不例外。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枯禿的葡萄藤架後,一個少年打從灌木叢里鑽了出來,身上的油布罩頭大衫滿是殘雨水珠。

    打屋檐底下又翻出一條漢子。那漢子早探得周遭再無他人,便樂呵呵地搖了搖頭,不顧少年哀求的神色道:“小崽子耐力不行,還想將來要加入咱八部天龍?來年你就天天蹲暗崗吧。”

    第45章 府尹走場

    其實在心底一直有一種不安。對如今的他來說,格外需要的就是安全感。這些知名的,或不知名的同伴們,總是能帶心靈的慰籍。只有站在他們中間,那種孤獨一人的擔憂才能暫時消減。

    繞過幾處長廊,走在卵石拼花的小路上,當那對叫不出名字的師徒的對話已經聽不清楚了,梅若影才斂下笑意。

    現如今,一泓閣的事業發展得很快,八部天龍的規模也在穩定並且嚴格地擴張著。何止這兩個部門,群竹山莊的勢力已經遍布四國之地。  

    當年有誰能想到過山莊會有如今的規模呢?

    抓緊著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擴充著山莊的實力,就像身後有什麼看不見的夢魘深淵在張牙舞爪地追逐著一般。只要稍微一停下腳步,就會被帶著倒刺的荊棘纏上、絆倒。

    然後,就是地獄……

    一個人的力量是如此的單薄,要怎麼與勢力龐大、實力雄厚的九陽教相抗衡?要如何,才能夠躲過已經相見無益的人……

    這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是足以讓一個初中生成為高中生,讓一個高中生成為大學生的時間。幾年下來,他也該有所長進了才對。怎麼昨日,心還是丁丁點點地冰涼了下去呢?

    顏承舊也一定感覺到了,只是不說出來罷了。

    一路行到前院,那擾人的聲囂越來越大。果然正是從主樓旁的迎客閣傳出來的。

    “你們小小一個花樓,竟膽敢不把本朝廷命官放在眼裡!”離得越近,越是聽得清楚,那雌雄難辨又中氣十足的嗓音直嚷嚷,叫人好生不得安寧。

    “錢大人,您也知道,敝處經營艱難,全仗著往來過客給點兒薄面,又怎敢不將大人放在眼裡呢。只是我家的燼陽公子可是實實在在地奉公守法,大人您一開口就要帶他回衙門去,只怕是要壞了他的好名聲。”鴇媽寶珠的說話不亢不卑,又句句在理,梅若影暗自會心一笑,舉步上了階梯,推開閣子的後門進了去。  

    繞過一面散彩閣雙面繡海棠六聯屏風,閣子大堂里的情形便完完全全展示於眼前。

    正是一大早的時刻,閣里尚未開門營業,只是錢胖子仗著手下有幾個兵丁,又是本城父母官,便強闖了進來。當下正與鴇媽對峙的,也就這寥寥十數人了,並無不相干的看客。就連一泓閣里打下手的小廝,也都自不慌不忙地給來客端茶遞水,渾然不覺對方是前來找麻煩的。

    錢府尹本是九陽教的簇擁者,所以一直都照拂著司徒氏的產業楚芳樓,即使一泓閣再出名,他也想盡辦法明里暗中地找茬。可是不論他如何詆毀,使盡手段打壓,那初來乍到的一泓閣的名氣卻仍是越來越響。

    月余來,他聽得最多的就是楚芳樓越來越冷清,以及一泓閣的姑娘小倌質素超絕的消息。

    本著對組織的忠心,他死撐著不去看個究竟。可是昨日駐寧城臨時步兵編隊的小司空江湖人稱白羽銀箭的司徒健卻帶人到了一泓閣探聽究竟。他自己本是過來聲援的,卻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神秘頭牌燼陽公子。

    當時,禿樹下那濃重的身影原本並不讓他在意。可當那身影一退步之間避開司徒健隨手打去的袖箭,偏於稚弱的身形在那一刻似動而不動、似靜卻將動,委實讓他驚異。

    直至掩住容顏的黃竹斗笠掉地,他才終在那一刻體驗到了什麼叫做“驚為天人”。  

    爾後入了燈火之下,褪下大麾,只見那人身著紅色長衣,領口處將露不露,纖長挺直的項頸簡直要使他發狂,直欲撲上去啃咬吸吮。雖說那曲琴曲聽得不是太懂,卻依舊讓他魂魄欲飛。尤其看著那垂肩的長髮落於地上,絲絲縷縷地隨撫琴而飄搖浮動,更是色予神授。

    他本性色慾過人,初回去時還只是垂涎欲滴。到了夜間,懷裡揉啜著自家美艷的小妾,心裡想的卻是那身紅衣下恰可盈握的細瘦腰肢,垂墜衣擺掩蓋下那修長滾熱的雙腿。體熱難耐下幾乎一夜無眠。

    於是便打算著憑藉自己的權勢討了人回去。怎知一泓閣的鴇媽姿色雖然不怎樣,卻實屬難纏,口舌交鋒不過幾回合,對方句句不落人口實,既不得罪他,又明擺著就是不會交那燼陽公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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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胖子靠在紅木八仙椅上直喘氣,正被那鴇媽堵得慌呢,眼角余光中卻突然一亮。轉目看去,原來是讓他體熱了整整一夜的人兒繞過了屏風,正懶懶地打量著他。

    便不知怎的,不由得慌了神。而想到這嬌弱溫雅的人兒待會便會被他捆縛手足,強壓於身下,顯露出羞怯憤恨卻輾轉吟哦的神情,忍不住止了喘息,咕嘟一聲大大地咽了一口口水。  

    梅若影把那聲咕嘟的咽涎聲聽得清楚,與鴇媽對了一個眼神。只見對方也偷偷地向他投來一個被噁心得直發嘔的神色。

    真是何苦來由。

    他本不會憑外貌取人,甚至還對身寬體胖者懷有十分的親切感。因為前世時,就有幾個朋友就是神寬體胖的好人,樂天知命,也每天不忘帶給周遭朋友愉悅快樂的達觀心情。

    後來還有一個同事因為心理壓力過大,不得不以暴飲暴食的方式減壓,雖然體型暴脹,可是依舊力求工作盡善盡美,是個十足可靠的搭檔。

    可是眼前人卻與前世的朋友同事大相逕庭,真的是完完全全的RPWT(人品問題)。他如今之所以不喜歡以素顏示人,便是因為錢府尹這般的噁心人實在是多,目下尤以此人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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