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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卻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否則兩位師父不會將他一人獨自留在青陽宮裡的。他想出去尋找,可是他雖然已經得到滄雲老人的認可,卻深知自己的火候不足。獨自蠻幹,是無法達到目的的。尤其是在浩浩滄海中尋找渺渺一粟時。

    有時候,他常常一覺醒來,盯著淡色的床帷,不知身在何處。似乎沒有立身之地,即使身為是滄雲老人的徒兒、青陽宮主的師弟,也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五年有餘,卻依然無法將這裡視為歸宿。

    “……林師弟!”

    林海如從恍神中驚醒,意識到自己正坐在自己居處花廳的圓桌旁,對面坐著滄雲老人的首徒。

    相處五年,他深知這個師兄骨子裡卻比任何人都要多疑。曾有一段時間,師兄對他的到來有些疑心,雖然處處都顯得生疏。滄雲老人無奈之下向師兄解釋了他的身世,也許是因為同是無家可歸,師兄起了同病相憐之心,加之他一直也都用心做事,於是師兄也終於慢慢地放鬆了戒備。

    只是他是白衣教左執教繼任的身份十分隱秘,即便是白衣教內人也不能隨便得知,滄雲老人便沒有說到這一層。至於大師父與二師父的事情,說了反而會讓師兄疑心大起,所以滄雲老人也便沒有提到過。  

    師兄雖然有這樣的毛病,卻瑕不掩瑜,尤其近兩年是越發的穩重成熟,雖然疑心的毛病不改,卻越發大度果斷,處處留有餘地。以至於不是十分親近熟悉的人,斷然看不出師兄的多疑。許多人都已經被上下懷疑個透了,還深以為自己深受這位青陽宮主首徒的信任。滄雲老人終於能夠安心地將青陽宮交給了師兄。

    “林師弟你考慮得怎樣?”對面那人又問了一句

    林海如看向師兄愈顯英氣的面龐——今日似乎未刮鬍須,下巴略現青影。那具黃金打造的鏤花面具擱在圓桌上。大概是因為常常以面具示人,所以這位師兄也不是非常注意儀容。

    自年前師兄的父親派人來請,卻遭師兄言辭拒絕而鬧了不大不小的一場子事件後,林海如與師弟妹們就都知道了這個師兄的身世——原來竟是已失蹤了數年的東齊七皇子劉辰賡。

    至於劉辰賡為何要改名換姓地居住在青陽宮裡,林海如是一點興趣也無。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生活著,刻苦用功地練聶憫留下的內功心法,時時處處謹慎小心,絕不惹人疑心。

    只是最近,這樣的生活他已經累了。因為這樣的地方,顧忌太多,信任太少,根本就不像家。  

    “你是想讓我當你正妻?”林海如一哂,青陽宮的三宮六院十八室的設置他早就知曉,這二十七處關口中,最近頂峰的三個關隘就是三宮的住所。表面上是宮主的正妻,實際上卻是協助宮主暗中監管內外事務的心腹。如此設置,雖能暗中行事、占取先機,卻也有種疑心深重的意味。如此的青陽宮,又如何能讓他有歸屬的感覺。

    “並非如此。只是你也知道,師父已經把原先的三宮六院十八室帶走。我又剛接管青陽宮,別談妻妾,連心腹都十分的少,能排滿這二十七處關卡就已讓我心滿意足,又怎會打你的主意。”

    “就不能先空著?”

    “先輩所留的體制,我剛一接管就有所怠慢,總是不好。”

    “我沒有意見,反正我拜入師父門下本就沒多少人知曉,外面也根本不知道師父共有四個徒兒。”林海如上下打量劉辰賡兩眼,笑道,“我只要能自由行事就行。”

    “那就這麼定了。”劉辰賡說著,飲盡最後一口茶水。將茶盞擱回桌上,起身,拿起面具罩上,告辭後走出林海如的居處。  

    將師兄送出院門,看著在山路上消失的背影,林海如漸漸斂了臉上溫和的笑意。

    他合上了院門,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力地靠在牆邊,舉頭望著空闊的天際。

    接了三宮的位置,也就是有了許多下山辦事的機會。也就能借著辦事的名由去尋找蹤跡杳然的兩位師父了。只是人海茫茫,又該向何處去尋找呢……

    第29章 以後在坑該外傳 註:27~30章是前傳,關於司徒若影來歷和林海如少年時的事情。故事正文部分的第二部從第31章開始。

    第30章 以後在坑該外傳 註:27~30章是前傳,關於司徒若影來歷和林海如少年時的事情。故事正文部分的第二部從第31章開始。

    第一卷之【南楚寒春】

    第31章 楔子-飄雨

    [三年後.梅若影十九歲]

    南楚象郡外深山,時值入冬,細雨紛紛,越發cháo冷的雨氣終於壓得纏繞林間的瘴氣消散了些。

    幾乎見不到路的荒山上,隱約傳來幾聲咳嗽,而後撥糙而行的沙沙聲響越發地近了。不片晌,一個被蓑衣斗笠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轉出了繁茂灌木的覆蓋,漸行漸近。  

    那青年提著個小小的藥簍,裡面裝著半簍子新鮮藥糙。他又咳了聲,終於停下腳步,抬起斗笠,看看不斷飄落的雨絲。

    只見他被掩蓋於蓑衣下的身型稍顯單薄,已經是一種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優美。露出斗笠的面龐色澤青黃,卻是連一絲血色也無。

    梅若影抬起頭上的斗笠,吸吸鼻子,緊了緊身上的蓑衣,拉拉背簍,加快了腳步。

    都已經是入冬的季節了,要是在北方,肯定是該下雪的時候。可是如今搬到南方居住,卻不能不忍受這連綿不斷,似乎沒個完的雨天。這種半死不活般的天氣真是讓人由里至外冷了個透實。

    好在數百里的路,也總是要走完的。去山裡採藥采了N日,走路走了N日,最終還是要回城的。

    近暮,煙雨重重,又是入冬,天色暗得很快。隔著雨霧遠遠一看,象郡主城的城牆只能模糊可辨。郊區散落的農莊裡,裊裊的晚炊煙起,讓人的心底也輕輕鬆鬆地暖和了起來。

    當若影在城外兩三里地的一處小院前停下腳步,伸手推開雜柴捆的院門時,天色已經暗得灰藍。

    拉開那間土磚砌的小屋的木門,果然看到被整理得乾乾慡慡的大炕。青年早就被凍得哆哆嗦嗦,連忙把蓑衣斗笠糙鞋什麼的掛在屋外,跨過高高的門檻,換上了室內一雙粗糙卻算乾淨的木屐,砰地一聲關了門,把嗖嗖的風雨擋在外面。  

    極儘速度地忙碌了片刻,飛快點上了暖炕的柴火。又在一個掉漆掉得斑斑駁駁的櫥櫃中找到一塊像是能吃的大餅子,擦乾了被雨水泡得發白的腳丫子,立刻像入水的魚兒一樣,刺溜一下躥上了大炕。

    屋後的牆灶剛點上,炕上實際還冷得很,這一躥上去,只是把已經冰冷的身體鑽入一個和身體一樣冰冷的被窩,一下子冷得不行,無奈下蜷成一團,團得像一隻被狐狸盯上了的小刺蝟般,索索地打著抖子。

    好不容易撐到炕暖的時候,他才慢慢舒展開身體,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

    真是要命了。來來去去還是把自己弄成這樣怕冷的體質,還好不顧左鄰右里驚怪的眼光修了這個大炕,否則還不把自己凍成冰窟里硬梆梆直挺挺的豬肉麼……

    一邊縮在被窩裡細細地啃著大餅,一邊嘟噥著這餅又硬又冷。不過總算天氣cháo濕,這餅子也不算新鮮,早就發了cháo,不算難嚼。最終他還是把吃剩的半個餅子又包好擱在被窩裡暖著,翻了個身,入夢去也。

    一夜無夢,睡得個沉實。第二天暖融融地醒來,還有些迷糊,就感到兩道可以she死人的目光she在身上,激靈一下,刷地睜開眼。

    只見一個少年坐在炕邊,一見他睜開眼睛,就立刻捶胸頓足地大聲嚷嚷道:“哎喲喲,我的若影阿哥喲,你終於起來了!”  

    “是三狗子啊……”若影有些頭疼地抬起一隻手撫著可憐的耳朵,一邊安撫地道,“又怎麼了,這麼早到我這來。”

    “你還真是沒良心耶,我幫你辛辛苦苦整好了被褥,你就這麼不歡迎我來啊。”

    “得了吧你,到底什麼事。”

    “哎,還不是那檔子事?你這幾天不在,我爹也外出公幹,可衙門裡一下子接了好幾單子命案,其中就有兩單疑難的。你也知道,如今近了年關,郡守催得著急,大哥二哥都不知該怎麼辦,你就叫我天天到這裡候著你回來,你還不快去看看。”

    若影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把被子拉了上來,翻了一個身沖里牆睡著,一邊捂在被子裡咕咕噥噥地說道:“我才不要去,被窩裡好不容易弄暖和了……”

    “你豬啊你!”三狗子怒極,抓起被子就要掀,想不到若影已經死死地抓了被角,任他怎麼揭,就是揭不開。末了,氣得兩個鼻孔直冒白氣,指著應該是若影后腦勺的位置道,“你也不想想,這些天都是我照顧你的屋子,要不是我,你哪來乾柴可以暖炕,你就這麼忘恩負義,嗚嗚嗚,我不管,哥哥們說要是這次再找不到你回去,就連我也不許回家了,嗚嗚嗚,你還不快跟我一起去。嗚嗚嗚……”  

    三狗子越說越激動。

    這個少年的兩個哥哥個性十分彆扭,往往越是喜愛這個弟弟,就越發欺負得起勁。恰巧這幾天他們老爹雷鳴外出公幹。兩個哥哥得了空閒,又沒人管教,就趁著大好時機把么弟欺負得狠了些。

    總之這個委屈的少年說到後來,已經沒頭沒腦地哭了起來。

    若影把被子捂得更嚴實了些,又衝著牆裡擠了擠。三狗子見他這麼不理不睬的,乾脆不管不顧起來,撒歡子似的號啕大哭。

    真是無語問蒼天!

    試想,如果當某人一心一意要去尋老聃論道、找周公下棋時,距耳旁不足三尺之處卻有個再世唐僧以高八度的破鴨子嗓門哭喪,這人還能怎麼辦。

    若影忍了片刻,無奈,在被子裡悶聲道:“好吧好吧,我起來我起來,你先別哭了成不?幫我找一套乾淨衣服才是正經。”

    三狗子一聽,如聽到皇恩大赦,哪裡還繼續哭喪下去,趕緊從擱在一旁的背囊里捧了厚厚一沓冬衣雨服出來,擱在炕上烘暖,一邊抹了淚破涕為笑地道:“我就知道若影哥哥待我最好了,這是阿爹給你準備著的,今天正好拿來給若影哥哥試試。”  

    若影早就習以為常,也不推拒,著三狗子一旁候著,自己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裳,拾掇了些零碎物件,又套上底面一色油黑的鹿皮靴子,才從廚櫃頂上取下一把油傘,不情不願地背上頭天帶回的藥簍,跟著少年出了門。

    象郡地處深山之中,在沿著邕河的一小塊平原上修建了城池,就作為郡內的主城寧城。這個寧城四面環山,按地形來說最是不利於防守,但好在地處四國之地的南端,周圍樹林茂密,常有瘴氣阻隔。平日裡除了熟悉地形季候的往來商隊會出出入入外,倒也沒什麼閒人敢來挑起戰事。

    遠遠一看,護城河的吊橋一大清早就已經放下了,雖是連綿不斷的雨天,但郊外進城買鹽買衣賣柴賣菜的農人、城裡出去採集野菜探望親戚的人們仍是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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