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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緞一直都很愛乾淨,也不喜歡和髒孩子玩,但此時此刻,看著髒兮兮的男孩,他卻半點都沒有嫌棄的感覺,反倒越看越歡喜,越看越喜歡。
在男孩的注視下,白緞手足無措地蹲著,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向來不怎麼合群,從來沒有主動搭訕過誰,一時間腦中混亂一片,只是本能地學習其他孩子跟他交朋友的技巧。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並沒有糖果——因為擔心他蛀牙,白父白母給他規定了嚴格的限制,不許他多吃糖。沒有找到勾搭小朋友的糖果,白緞頓時就有些著急,他下意識抓住棒棒糖棍,將吃了一小半的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傻乎乎地舉到男孩面前:“小哥哥,你要吃嗎?”
說完,白緞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蠢,竟然拿自己吃剩下的棒棒糖給別人,頓時漲紅了臉。
男孩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他伸出手,趕在白緞將棒棒糖收回之前接了過來,隨即放在自己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
不知為何,白緞的腦袋轟了一聲,白嫩的面頰越發紅艷艷的,幾乎將自己變成了一隻大蘋果。
下意識避開男孩專注的目光,低下頭,白緞卻恰好看到男孩隱藏在衣服下面、只露出一小部分的雙腿。
猛地瞪大了眼睛,白緞面上的紅潤瞬時間褪去,蒼白如紙,他下意識抬起手,想要掀開男孩的衣服仔細查看,卻被男孩迅速攔住。
看到自己在白緞白嫩的手臂上留下的髒兮兮的指印,男孩似乎有些懊惱,他張了張口,卻只能發出一聲嘶啞的氣音,頓時更是無奈。
注意到男孩的異樣,白緞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自出生五年來,他一直都在蜜罐里長大,從未感受到這樣痛苦沉重的感情,頓時鼻子一酸,晶瑩的淚水就涌了出來。
白緞一向都不喜歡哭,可以說,自出生到現在,除了最初控制不住自己淚腺的時候,他就從來都沒有哭過,此時此刻卻像是將五年積攢的淚水全部傾瀉而出那般,哭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男孩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白緞,整個人都開始慌亂了,他伸出手想要將白緞抱在懷裡、抹去他的淚珠,卻又意識到自己實在太髒,尷尬地止住自己的動作。所幸白母一直在不遠處注意著他們,眼見自家小寶貝突然哭泣,連忙快步跑過來,將他攬在了懷裡。
“乖乖,寶貝,不哭不哭,怎麼了,告訴媽媽?”白母低頭親吻著白緞的發心,輕聲哄誘著——因為白緞很少哭泣,所以她的業務也不怎麼熟練,好在白緞也並沒有哭多久,他心裡還惦記著更重要的事情。
緊緊抓著自己母親的衣服,白緞一抽一噎,淚朦朦的大眼睛仍舊緊緊盯著男孩的雙腿,話語斷斷續續、時不時打個哭嗝,卻仍舊鍥而不捨:“小哥哥、小哥哥受傷……腿、好疼……嗓子、嗓子也說不出話來了……”
男孩的右腿上有一道巨大的傷口,似乎傷了好久、也做過緊急處理,不再流血,但傷口兩側卻有些潰爛發膿,看上去很是噁心,又惹人憐惜。
白緞從小到大就沒怎麼受過傷,只是剛剛學習走路的時候跌倒過幾次、擦破了膝蓋,便已經覺得很疼了。此時此刻看到男孩腿上的傷口,他更是覺得難受,仿佛是傷在了自己身上那般,痛得不能自己。
——白緞年齡還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克制不住地心疼男孩,但他卻並不抗拒這種感覺,反倒覺得這才是理所應當的。
聽到自家寶貝兒子哭泣的原因,白母當真哭笑不得,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莫名其妙,畢竟她從來沒有感覺自家兒子有這麼豐富的感情。
既然兒子沒有受到什麼委屈,男孩的傷勢也的確嚴重,白母拍了拍白緞的腦袋,柔聲贊同:“是啊,小哥哥受了傷,肯定很疼,我們應該將他帶去醫院,讓醫生叔叔治好他,對不對?”
白緞眼睛一亮,連忙點頭:“對,去醫院!”
白母笑了笑,把白緞推出懷中,隨後將慈愛的目光投向男孩,伸出了手:“來,阿姨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男孩沒有對於白母的善意做出任何正面的回饋,他瞳眸猛地一縮,向後躲了躲,仿佛是渾身上下豎起了利刺那般,顯得警惕而又防備。
男孩的這幅模樣,讓白母心中一軟——對別人的善意露出這樣的表情,這個男孩肯定受了很多的苦,本能地不相信任何人、或者說不相信任何成年人。他就像是一匹被族群拋棄虐待的獨狼,兇狠、孤僻、冷漠,卻偏偏只是對自己小奶狗一樣的兒子收斂起利爪。
白母向來都相信自家兒子的魅力,此時也並不如何驚訝,只是無奈地笑了笑,將目光轉向白緞:“緞緞,小哥哥不讓媽媽扶,你去扶一下小哥哥好不好?小哥哥受傷了,自己一個人站不起來的。”
聽到這句話,白緞連忙跑到男孩身邊,伸出兩隻白嫩嫩的小爪子,想要攙扶對方。
男孩仍舊是向後躲了躲,但這次卻並沒有防備的意思,反倒更像是害怕弄髒白緞那般無措。
白母站起身,微笑地看著狼狽躲閃卻又不敢反抗的男孩和不顧男孩反對、用力將對方拽起來的兒子,就像是看到了一隻受傷的獨狼手足無措地被一隻搖晃著尾巴的小白狗圍著繞圈那般,又是可愛又是和諧,令人看著便不由得想要發笑。
——這世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第2章
最終,男孩還是抵不過白緞鍥而不捨的“糾纏”,警惕地跟著兩人上了白母停在快餐店停車場的車子,然後一路駛向了最近的醫院。
白母幫男孩掛了號,本以為只是日行一善的小事,卻不料醫生在看過男孩的傷勢後,頓時皺起了眉,表示男孩必須要立刻做手術,不然那條傷腿恐怕會保不住——甚至,即使做了手術,萬一術後感染,也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除了腿部以外,男孩渾身上下還有不少其他的傷口,嗓子出了問題,說不定內臟也有損傷,最好做一個全身檢查以防不測。
最後,醫生還認真詢問了男孩的身份問題,聽完後建議白母立刻報警——將一個孩子折騰到這個地步,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白母被醫生嚴肅的模樣嚇了一跳,雖然情況遠遠超過她的預期,白母卻也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管。她扭頭看了眼一直緊緊抓著男孩的手、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的白緞,微微嘆了口氣:“我會報警的,手術立刻就做吧,檢查也全都做一遍,這孩子這麼可憐,既然幫了,就乾脆幫到底吧。”
在刷卡繳納手術費、檢查費與住院費後,男孩被立刻送進了手術室,白緞跟在白母身邊,眼巴巴地望著手術室緊緊閉合的房門,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媽媽,小哥哥要做手術?很嚴重嗎?”
“嗯,有一點嚴重,但是沒有關係,做完手術再修養一陣子,小哥哥就能恢復了。”白母蹲下身,摸了摸白緞的腦袋,安撫自己驚惶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