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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保證與承諾,眾人都是相信的,畢竟在光暗之爭上,塞繆爾已經展現出了自己信仰的純粹與堅定,一如他手中的聖光那般強大而奪目。
見教皇沒有繼續開口,去意已決的塞繆爾伏下身,朝著教皇深施一禮。
隨即,他站起身,迎著眾人的目光步伐堅定、無懼無畏地走向白緞,朝他露出了笑容,伸出了右手。
白緞抿了抿唇,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就連腦子也暈暈乎乎亂成一片——這種感受並不是因為四面八方投來的涵義各異的眼神,而是因為塞繆爾本人。
原本,白緞已然做好了充當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以侍從的身份跟在塞繆爾身邊的準備。卻不曾想峰迴路轉,塞繆爾竟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將一切都暴露人前,當著所有人乃至教皇的面毫不遮掩得承認了他的存在,更承認了他們之間不為教義所允許的感情。
白緞知道塞繆爾十分重視自己的名聲,不然也不可能隱瞞本性,在教廷中裝模作樣二十多年,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所以他在了解到教廷的教義並不允許教眾侵染肉慾,而塞繆爾甚至還以此為藉口制裁了一位紅衣主教後,便早早得息了將塞繆爾打上自己印記的心思。
這是一種不得已的妥協,因為他並不希望令塞繆爾為難。而一旦沒有光明正大的身份,白緞一輩子都將是一個可以隨時隨地被輕易捨棄的存在,沒有半分保障,最好的結果大約就是塞繆爾在熱情消退後也依舊顧念舊情得照顧他,讓他依然可以當一名衣食無憂的侍從。
這一輩子現實、隱忍了許多的白緞哪怕是做夢都卻沒有想過塞繆爾竟然給了他一個這麼大的“驚喜”,直接將他的身份昭告天下,甚至為了他……而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教皇的位置。
——那可是連世俗王權都能夠凌駕其上的教皇啊!
——塞繆爾之所以隱忍這麼久、在所有人面前偽裝無害,不就是為了登上這個位置嗎?他曾經明明是這麼說的,為什麼又突然要放棄呢?
白緞的目光中帶著因為巨大衝擊而無從反應的恍惚茫然,他下意識迎著塞繆爾走了幾步,然後將手放入對方的手心。直到被塞繆爾溫暖而堅定的手緊緊握住,白緞這才有了幾分真實的感覺,意識突然間清醒過來。
低頭看著自己暈暈乎乎、又是開心又是無措又是疑惑的戀人,塞繆爾雖然無法得知他所有的情緒變化,卻也能大概猜測到他的想法,不由心中憐惜自責更甚。
由於原身的願望,塞繆爾必須極力提高自己在教廷內的聲望,容不得有半點惹人非議的瑕疵污點,所以他不得不暫時委屈白緞,讓他名不正言不順得跟在自己身邊。
然而如今,魔物覆滅教廷的陰謀已然破滅,魔物們也因此而元氣大傷,大概沒有數百年的時間無法恢復。而除了衰老病重、沒有多少時日可活的教皇以外,其餘位高權重卻尸位素餐、滿身罪孽的主教們死亡的死亡、被驅逐的被驅逐,令原身所憎恨的舊的教廷也隨之崩毀,取而代之的則是被塞繆爾所引導、經歷了光暗之戰的洗禮、宛若新生的教徒信眾。
即使沒有塞繆爾,他們也會逐步建立起新的、更為乾淨的教廷,那麼原身的第二個願望也指日可待。
既然任務已然步入了正軌,那麼塞繆爾自然不會再隱瞞自己與白緞的關係,一來是捨不得讓白緞繼續處於卑微的地位;二來也是想要與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讓所有人知道白緞屬於自己。
當然,塞繆爾也不是完全放棄了教皇的位置。
他在古代的世界不喜歡當皇帝,因為皇帝實在是太過忙碌而拘束,戰爭災害一類的家國大事需要皇帝處理、朝臣恩怨的雞毛蒜皮也要鬧到皇帝面前,哪怕是後宮也有一堆人盯著,動不動就來一場“死諫”,煩得塞繆爾幹不了兩天就想要戈挑子走人。
然而教皇卻不同。倘若教皇野心勃勃,自然有權利插手世俗王權,但倘若沒有這個心思,那麼除了處理一下教廷內的重大事件、參與一下最高規格的儀式祭典以外,教皇完全可以當一名甩手掌柜——而很顯然,這樣的教皇反而更加受到王室們的歡迎與愛戴。
像這般位高權重卻又清閒自在的“職業”,又有誰會不喜歡呢?為了自己與白緞在這個世界接下來的生活,塞繆爾自然對於教皇的位置垂涎三尺。
——當然,這個前提是不能妨礙他談戀愛(重點)!
如今,教廷內有資格也有實力擔任教皇的人都被塞繆爾清除乾淨,無論是誰都能明白,只有他繼承教皇的位置才可以服眾,才能夠迅速帶領遭遇浩劫的教廷重返輝煌。
塞繆爾先前拼命刷威望、毫不手軟得清除“政敵”,為的便是這一天能夠作上一把、以退為進,逼迫教廷在無人可繼承教皇之位的時候妥協退讓,承認白緞的存在,而塞繆爾也能順勢改變教廷不允許戀愛結婚的“陋習”,“解放教眾的人性自由”——當然,這一點並不是原身的願望,僅僅是塞繆爾自私得為自己謀福利罷了。
雖然覺得自己有一定的贏面,但塞繆爾卻並不確定自己的計劃能否實現。不過倘若這一次賭輸了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已經“中飽私囊”了不少好東西,再加上本身的聲望、實力和地位,完全足夠他帶著白緞衣食無憂、自在逍遙了。
朝著白緞安撫一笑,塞繆爾在眾人的目送中牽著自己的戀人緩步走出大廳、拾級而下。廳內諸人不由自主得隨著他們的步伐聚向廳口,有人想要出言挽留;有人內心掙扎難解;也有人仿佛早有預料,露出嘆息又無奈的表情——比如一直陪伴在塞繆爾身邊的護衛騎士安德烈。
而與此同時,聖子塞繆爾拒絕教皇之位並主動自陳“罪孽”、申請離開教廷的消息也像是長了翅膀那般迅速傳遍了整個教廷。不斷有侍從得知此事、大驚失色的迅速趕到教廷的大門前,卻又因為地位太過卑微,無論如何不舍難過,也沒有阻止的資格。
眼見著塞繆爾牽著白緞即將跨出教廷大門,人群中終於有一名侍者忍耐不住,大聲喊出了聖子的稱謂。
塞繆爾腳步一頓,卻並沒有回頭,反倒是白緞順著聲音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正是那名曾經被霍普提及的塞繆爾的狂熱追隨者德文。
白緞對德文印象頗深,因為他對於塞繆爾的感情太過炙熱,也對於自己飽含惡意。白緞本以為自己以後大約要跟這個德文狠狠撕上一把、分出個高下,卻不曾想塞繆爾將他保護得極好,根本沒有給對方任何接觸白緞的機會,甚至都不曾在白緞面前出現過第二次。
沒有了“情敵”的干擾,白緞在教廷內的日子過得自在無憂、奢靡墮落,最後根本連德文這個人都被丟到了九霄雲外——直到現在才回憶起來。
德文望著白緞的目光格外複雜難辨,其中混雜著憎恨、痛苦與嫉妒,但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祈求——他在祈求白緞阻止塞繆爾的離開,祈求他不要妨礙塞繆爾的光輝前程,最好是……乾脆利落得遠離塞繆爾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