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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愔突然想起,這一年有所不同,因為會有屬國的使節過來。

    屬國的使節以往都是過年時才會來建康城送年禮,但是因為他們在北方,到了冬季大雪封山,所以陛下特許他們提前來,今年是第一次在秋天過來,所以陳文道決定夜晚不回宮,留宿在水榭,也意在讓北方的屬國使節,體驗一下南方的水榭。

    剛想到這兒,陳愔便聽見他說:“原本祈福只是一日便回來了,這次朕與諸位大臣商量過,決定在燕雀湖水榭留宿一晚。今年是漠北那邊的屬國第一次在秋日送年供,他們那裡不是風沙就是暴雪,剛好可以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大陳的水榭美景。”

    陳文道笑著,上下看了一下她,“那日你裝扮一下,六品以上官員家的郎君們都會來,你好好相看一下,都已經及笄,”他又捏了捏她的鼻子,“朕的妹妹,該找夫婿了。”

    陳愔上一世至死都沒有成親,重活一世,她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面了,可也不能就這樣拒絕,便笑笑道:“待看到合適的再說吧。”

    她看看窗外,天色已晚,便留了陳文道用晚膳,晚膳過後,他便走了,還有奏摺要批。  

    陳文道走後,陳愔又把課業拿出來看,看了一會兒,不自覺地走神了。

    那年的水榭夜宿,好像發生了一些事情。

    陳愔回憶到,那時,有一位六品官員家的大郎跟她表露心跡,她根本不認識那位郎君,也完全沒有好感便拒絕了,陳恪當時還冷嘲熱諷的,說她自己不怎麼樣,有人喜歡就該感激了,還這麼挑剔。她當時不敢反駁,又被當場數落的臉都紅了,便早早地退了。後來隱隱約約地,聽朝露說起,似乎是有位女郎好像被喝醉的官員冒犯了,那女郎的父親非常生氣,直接告到陳文道那裡,這件事還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她記得當時她聽見那女郎的名字時,還驚訝了一番,可現在回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算了,陳恪被禁足,今年的重陽定是不能去了,那水榭也就沒有了她,而百里景初,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他已經在家中閉門不出了,可現在,他還是好好的,那他定然會去水榭。很多人與事都改變了,也許那件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名字實在想不起來便算了,陳愔搖搖頭,正準備將思緒投入到書本上時,偏就在這一剎那,百里景初的名字自腦海中划過之時,她兀地想到,那名被冒犯的女郎,好像是……謝蘊。  

    ☆、在這樣的一個清晨,直擊入心。

    是她嗎?

    陳愔又不是太確定,畢竟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了。

    她也不能這樣貿然跑去與謝蘊說,讓她重陽之日要小心些,這樣未免也太奇怪了;她更不能放任不理,謝蘊是百里景初未過門的妻子。陳愔左右想了想,決定那日多多關注一下她,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第二日一早,離上課的時辰還早,陳愔就去了太學,她並沒有直接去課堂,而是先去了三一亭。

    陳愔站在百里景初的廂房門口,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正要敲門,就聽見身後有人喚她,“謝蘊給樂音公主請安。”

    陳愔回頭,謝蘊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嬌美的臉上帶著微笑。謝蘊今日穿著藕荷色的寬袖衫,在這樣的秋日晨光中,看上去像是含苞欲綻的花骨朵。

    陳愔點點頭,說了聲,“免禮。”

    謝蘊謝過陳愔後,上前兩步問道:“公主這樣早,是來找先生問題目的嗎?”

    “不是,”陳愔舉起手中青色的小瓷瓶,“我是來給他送藥的。”  

    “竟這樣巧?我也是呢!”說著,謝蘊探手入衣袖中,從中拿出一個小物件,看著也像是個瓷瓶,但比她的講究多了,裝在一個小小的寶藍色錦袋中,上面還繡了一隻振翅欲飛的仙鶴。

    既然謝蘊也來送藥,那不如請她代給,也免得自己在這裡打擾他們,陳愔說:“那就請你幫我把這藥帶給先生吧。”

    謝蘊笑笑卻沒有接,“公主既然來了,還請親自給,好讓先生知曉你的心意。”

    說著,她上前兩步,直接敲門。

    百里景初就站在門後。

    他在裡面早已聽見她們的對話。他起初聽見陳愔的聲音,有幾分詫異,他完全沒想到陳愔會來給自己送藥。

    她好像變了。

    原來都是安安靜靜地呆著,從來不會主動來找自己說話,可這幾日他們說的話,怕是比以往幾年說的都要多。

    百里景初心中歡喜,他立刻起身,走到門邊想要開門,手放到門上,卻又猶豫了。

    ‘你是大郎,將來是要負起百里家的責任的!’  

    ‘你是大郎,是要娶謝家娘子的!’

    ‘你是大郎……’

    他的手又從門上拿開了。

    就這樣站在門後,靜靜地聽。

    直到他聽見陳愔想讓謝蘊幫忙,將藥帶給自己……

    百里景初無聲地淺笑了一下,隨即轉身回到書桌旁,繼續整理一會兒要上課的講義。

    不多會兒,敲門聲響起。

    他手上停住了。兩手緊緊捏著講義的兩側,半晌……他忽地輕嘆一聲,恨恨道:“百里景初,你真沒出息!”

    遂放下講義,打開了門。

    陳愔沒想到他這樣快就開了門,本想走的,也來不及了。

    她斂袖與謝蘊向他行禮道:“先生早!”

    百里景初雙手交疊,對著陳愔作揖,“見過樂音公主,”而後對謝蘊道:“謝家娘子有禮。”  

    他今日穿著暗墨綠色的深衣,外面罩了一件荼白色的廣袖大衫,如此沉沉難以駕馭的顏色,卻被他穿的格外出挑;鴉青的發全部都梳上去了,頭上戴著一頂玄色漆紗籠冠,冠的邊緣堪堪壓在他的劍眉上方,卻將他精緻的五官全都露出來,似一幅精心雕琢的工筆畫,每一筆都恰到好處。

    在這樣的一個清晨,直擊入心。

    真真賞心悅目!

    陳愔心中暗暗讚嘆,眼神不由自主地在他清雅俊秀的顏上流連了一會兒。

    似是感應到她的目光,百里景初看了過來。

    陳愔揚起嘴角,微微笑問:“您的手還好嗎?”

    “無妨,”百里景初看了看她的手,“公主的手呢?”

    “昨日太醫上了藥,說是沒什麼事,最近幾日多多注意些就好。”

    百里景初點點頭,靜默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注意不要沾水。”

    “好,我記住了。”說完陳愔抬起手,打開,一個青色的小瓷瓶乖巧地躺在她手心,“先生,其實今日我來,主要是為了道歉的,抱歉我不知道您暈血……”  

    “……”

    不!知!道?!百里景初黑亮的眼睛凝視著她:明明是忘記了!長這麼大總共三次暈血,有兩次是因為你!

    “昨日還因為我,讓您撞到了額頭……”

    所以……你為何不接住我?就讓我這樣撞上去……好狠的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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