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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把芮起怎麼闖進廂房,怎麼把她弄暈,她醒來後又看見百里景初與芮起是怎樣相互攻擊對方,最後露台掉下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陳文道都說了。
李臨站在陳文道的身後,也將朝夕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看看那已經幾乎可以說是一片廢墟的水榭,暗暗搖了搖頭,都塌成這樣了,樂音公主與那二皇子都被壓在裡面了,沒救了啊!
陳文道聽朝夕說完,神色冷的能刮下冰來。他將派出的侍衛全部召回,一起去搬開水榭倒下的大柱子,“去,給朕清空它們,一定要把樂音公主給救出來!”
侍衛們領了命令,立刻衝過去,開始搬動橫七豎八倒著的柱子。
忽然,侍衛們僅挪動一根柱子後,又是一陣‘嘩啦’的聲響,又有不少被砸斷裂的木頭,因為柱子的挪動,從縫隙中掉了下去。
“別動,都別動!”百里景初大步走來,到了陳文道面前,單膝跪下,說:“陛下,水榭是全木質榫卯結構的,塌下來時,層層疊疊交錯在一起,會給最下面留有空間,若是貿然搬動,怕是會引起其他的塌方。微臣剛剛已經讓人去取這水榭的圖紙和臣的模型過來,請給臣一些時間,只要計算出它倒下的步驟,再按照結果反推,一步一步地把柱子挪開,就可以救出樂音公主。”
“你有多少把握?”
百里景初轉頭看著那一堆廢墟,“臣一定把公主救出來。”
陳文道冷冷地看著百里景初,說了個好字,並加派了人手供他差遣,還在岸邊搭了幾個帳篷,把他需要的東西都搬了進去。
不相關的臣子們,士族女郎們,陳文道都讓他們回去了,燕雀湖的岸邊立刻冷清下來,只有孤零零的幾頂白色帳篷立在那裡。
陳文道與綏安王使節們都沒走,他們各自在自己的帳篷中等待消息。
百里景初手中拿著圖紙正要往書案上鋪,突覺腹中一陣鑽心的疼,他用手捂住胃部,低聲叫了青暄,“去給我拿壺熱水來。”
見他那樣子,青暄便知道定是他的胃病又犯了,“郎君,您這樣必須得趕緊吃藥。”
“嗯。”百里景初隨意地應了一聲,他現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的身體上。
青暄氣他不注意身體,不過他也明白是非常時期,嘆了口氣,就出去給他找熱水了。這在外面也沒有個爐子,要杯熱水也著實不容易,就更別說弄個小爐子煎藥了,連藥材也沒有啊!青暄找到百里茂,將百里景初的情況與他說了,百里茂自然是知道自己兒子的情況,他寫了張藥方,讓家僕回家抓藥去了。
百里景初自是不知道這些,他正在認真地看著平鋪在書案上的水榭圖紙。他剛到水榭時便發現屋頂是榫卯結構的,榫卯的拼插,需要挖開槽洞做榫眼,必須要非常精確,才能拼插的嚴絲合縫,因此對於技藝的要求很高,所以一直名聲在外,但木材的受力能力有限制,再加上榫卯的受力面小,因此並不適合用作固定和支撐屋頂。
原本水榭是不會這麼容易坍塌的,但前幾日颳了狂風,搖動了水榭,讓榫卯的接觸面有了分離的趨勢,再加上他們今日在水榭上一番大動靜的打鬥,它便再也承受不住了。
百里景初仔細看過圖紙之後,便開始在沙盤上開始演算,計算出是哪根柱子先倒,搬動哪根而不會動到其他柱子,計算完後,再用模型進行模擬,確認無誤後,他便拿著圖紙奔到水榭邊,指揮侍衛們開始搬動柱子,這樣才能確保不會有其他的柱子忽然砸下去,給陳愔造成二次傷害。
就這樣計算,模擬,奔到水榭邊去指揮;再計算,再模擬,再奔過去指揮;有時計算好了,可放到模型上卻拆解不了,於是又要重頭開始;或者是計算,模擬都沒問題,但真正到了要搬動柱子時,另外的柱子稍稍有晃動都不行,百里景初又要重新開始,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了這上面。
百里景初在外面爭分奪秒地計算,在坍塌的水榭最下端,柱子和木樁橫七豎八交疊的下面,真的有一個小小的空間,讓陳愔和芮起得以活命。
陳愔和芮起跟著露台掉下來時,被水流卸去了大部分的衝力,並沒有受到傷害,屋頂掉下來時,又被百里景初踹的那一下,給踹歪了,並沒有直接砸在他們身上,後面的柱子掉下來,被屋頂擋了一下,雖然砸碎了屋頂又繼續下落,好在芮起眼疾手快地拉了陳愔一把,兩人都撲到在露台的木板地面上,柱子最終在他們上方不到兩尺的地方,被另一根柱子給卡住了,陳愔和芮起就這樣,保持著趴著的姿勢,幾乎不能動。
陳愔嚇壞了,但她不想讓芮起知道,也不管他究竟是死是活,只是將頭轉向另外一邊,一聲不吭地趴著。
芮起回過神時,就見陳愔這樣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他趕緊伸手推了推她,“餵你沒事吧?”見陳愔沒有反應,他急了,“你還好嗎?阿愔,你醒醒,你給我點反應,阿愔……”
“你閉嘴!”
芮起被她吼的愣了愣,鬆了口氣,見她一直沒動,又問:“你為何不看我?”
“……”
“你就不好奇嗎?我怎麼也重生了?”
“……”
芮起見陳愔不理自己,他也沒繼續說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儘量不碰到上面的柱子,朝陳愔那邊又挪過去了一點,又一點,“我一醒了就想來找你,好不容易跟我父王爭取到了來建康的機會,又走了這麼遠的路,你都不看看我嗎?”
芮起伸手拽住陳愔的胳膊,想把她轉過來。
陳愔厭惡他的碰觸,猛力一掙,怒道:“看什麼?是要我仔細看看,讓我南陳家國破碎,讓本宮屈辱至死的人,究竟是怎樣一個讓人噁心的傢伙嗎?”
“……上一世,是我魯莽了,實在是在那樣的戰爭環境下,人都變得狂熱了。你知道嗎?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我就曾在水榭見過你。漠北的女子都是高高大大的,我第一次見到女子竟然能像你這般嬌小可人,就想把你捧在手心裡。可惜後來造化弄人,我……我錯了。阿愔,你能原諒我嗎?”
“原諒?你怎麼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這次芮起沉默了,良久才道:“南陳國破是因為陳文道他自己能力有限又急於求成,即便不是我父王,也會被別的屬國攻陷,這天下,一向是能者得之,難道你還想你陳氏做永世的王?在這件事上,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了。我唯一的愧疚,是對你,我不該那樣對你。這一世,我一定好好待你,我要娶你為妻。”
“絕無可能!上一世,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本宮都不會與你再有半點瓜葛!”
芮起似是沒有聽見陳愔的話一般,他自顧自說:“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等那麼久了。”
他再說些什麼,陳愔都懶得再搭理他了。
被壓在下面的滋味著實難熬,時間好像被拉的很長很長。也不知過了多久,應該是晚上了,小空間裡已經完全沒有了光線。陳愔中午本就沒吃什麼,現在早已經餓的咕咕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