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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起聽見陳愔肚子的聲音,他摸遍了身上,也沒能找到可以吃的東西,想了想道:“我給你唱首歌吧,好歹分散下注意力。”他舔了舔嘴唇,乾的厲害,但還是清了清嗓子,輕聲唱了起來。
他唱的可能是漠北那邊的歌曲,陳愔從來沒有聽過,但是他聲音很低沉醇厚,和他講話時有些黯啞和不正經的語調完全不同。
陳愔沒有說話,完全沒有搭理他,在腦子裡默默地想著算學題,間或背誦幾首詩詞。
夜漸漸深了,涼意一絲絲地從縫隙中鑽進來,冷得像是已經鑽進骨頭縫中一般。陳愔慢慢側著身子蜷著,雙手環抱住自己,能稍稍感受到一點暖意。
“冷嗎?”芮起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又朝她那邊挪了一點,張開手臂,“過來,我抱著你。”
陳愔怕他真的過來,立即道:“你……別再動了,本宮……就是凍死……也不……需要你!”
芮起氣的咬牙,“你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陳愔懶得與他廢話,哆哆嗦嗦地從地上摸到一根斷裂的木頭,“你若是……再過來半分……本宮就……用這根棍子……結束這撿來的命。”
芮起沒想到,陳愔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性子卻這般剛烈,與她說了這麼多,還是油鹽不進,他怕她真的做出什麼事情來,在黑暗中看著她的方向,良久,終是閉上眼睛,沒有再挪動半分。
百里景初由白日來回奔走到午夜,連飯也只是隨意地吃了幾口便放下了。他的辛苦沒有白費,坍塌的水榭已經清理了將近三分之一,而且沒有一根柱子掉落下去。
他在水榭旁指揮侍衛們又搬開兩根房梁後,轉身正要去到沙盤那邊,突然覺得眼前一暈,接著胃裡陣陣翻滾,噁心的感覺怎麼也抑制不住,他猛然張口,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郎君,郎君您怎麼了?”青暄趕緊扶住他,“快,坐下歇息一會兒。”
百里景初看著地上,被自己噴出老遠的鮮紅色液體,眼前陣陣發暈,他腦海中瞬間蹦出的,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暈,不能暈,千萬不能暈!
心中默念著,而後一口白牙,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作者有話要說:百里景初做的事情,是作者君自行想像的,具體操作不可考。
榫卯的內容,參考自知乎: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4175751 感謝!
用在這裡僅為劇情服務。
☆、解除親事
陳文道剛一踏入百里景初的帳篷,怔了怔,他沒想到,展現在他眼前的,是這般的畫面。
百里景初換了一身玄色衣裳,半蹲在書案前,眼睛幾乎一眨不眨地盯著模型,專心地搭建它,但他眉頭微皺,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只見兩道血痕,順著他白皙的下巴蜿蜒而下。
青暄先看見陳文道,他立即上前兩步跪下,“參見陛下。”
“平身。”他揮揮手,示意青暄出去。
百里景初聽見青暄的聲音抬頭,才發現陳文道來了,他沒有起身,直接給他行禮,陳文道隨意地擺擺手,“平身。聽說你吐血了,怎麼了?”
“回稟陛下,老毛病了,並無大礙。”
“那你這兒……”陳文道點了點自己下巴的位置。
百里景初自袖中掏出帕子,擦了幾下,而後也沒看,直接團成一團放到一旁,才道:“失禮。微臣剛剛看見血差點暈了,這才咬住下唇。”
“你也不用這麼用力,嘴唇也給你咬出血了。”
隨著百里景初說話的動作,他剛剛擦乾淨的嘴唇又冒出了幾絲血痕,細細的,慢慢地順著下巴滑下,莫名地給他增添了幾分妖艷的氣質。陳文道看著覺得礙眼,下意識地伸手,想替他擦去。
“無妨,那裡出血微臣看不見。”百里景初正說著話,便見陳文道伸手過來,他立刻退了兩步,眼神戒備。
陳文道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收回手,看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你放心,朕答應過阿愔,不會再碰你了。”
“……”陳愔這樣為他考慮,百里景初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樂音公主她……”
“是,她來懇求過朕,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了。還需要多久可以把阿愔他們救出來?”
百里景初看了一眼正在搭建的模型,心中稍稍估算了一下,“明日午時之前應該可以,”說完後,他靜默了一會兒又道:“臣會儘量,把這時間再縮短一些。”
陳文道嘆口氣,“你儘快吧。”
陳文道走後,百里景初整理心情,又重新投入到複雜的計算中去。
直至玄月初升,月上中天,再到月落星升,天邊漸漸顯出一絲魚肚白,水榭倒下的木塊,圓柱等,終於全部都安全的搬開了。
百里景初本就在水榭邊,陳文道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當他們同時看見在那狹小的空間中趴著的兩人時,都屏住了呼吸。
陳愔微微側身趴著,腿蜷縮起來,一動也不動,芮起就在她的身後,沒有碰到她,但是離的非常近,臉朝著她的方向,身高腿長的,像是想要把她摟入懷中一般。
現場沒有血跡,兩人都沒有受傷。
芮起最先察覺,他睜開眼,掃了一圈四周熊熊燃燒的火把,輕聲道:“阿愔,我們得救了。”
他的稱呼,讓陳文道和百里景初都皺了下眉頭:何時,竟然這樣親密的稱呼了?!
百里景初心中一氣,又急,只覺喉頭一甜,似又有血要噴出。他死死咬住下唇,生生忍住了。
陳文道立即吩咐:“叫朝夕朝露過來,扶著公主出來,其餘人等,全都退下。”後又轉向百里景初,“你先回去休息,待你們都恢復了,再給朕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百里景初又看了看陳愔,見她在朝夕朝露的攙扶下,已經慢慢站起來了,後來又有健婦背著她出來,放在軟轎上,他想過去看看她,才能放下心來,可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應了聲是,轉身慢慢走了。
陳愔回到建康宮,陳文道專門派了百里茂給他診治。陳愔沒有受傷,只是因為天冷被凍著了,有些傷寒,開了幾帖藥,吃下去就好多了。她向百里茂打聽了一下百里景初的情況,他說他一切都好,在府中靜養,謝絕見客,謝蘊還經常去看他,陳愔就沒再問了。她等自己的病徹底好了之後,便去了太極殿找陳文道。
“怎麼不多休息一下?可是有事找朕?”
“是。皇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與你說。”陳愔讓陳文道屏退了左右。
這段時日她病著,哪裡也不能去,便在寢宮中,將要對陳文道說的話,演練了一遍又一遍,可真當她站在他面前時,她雙手緊緊攥住衣裳下擺,深呼吸了好幾次,方才緩緩道來:“阿兄,其實……我已經活過了一世……”
陳愔將上一世的事情,她能夠記得的,她到城外後了解到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陳文道,他聽得很認真,神情凝重,諾大的太極殿中,只有她的清澈的聲音在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