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盧氏將桌子上的茶具一把掃下地,“魏氏,你好大的膽子,當時訂親里府中只出生瑾姐兒,你說不是瑾姐兒,那會是誰?”
碎瓷片渣子濺得到處都是,有幾片飛到離得最近的魏氏身上,她面上一塌,長長的手指甲扣進肉里,垂下頭恨恨地盯著地面。
深吸幾口氣,復又抬頭,“母親,珊姐兒的樣貌莫說是聯姻,能嫁出去都不錯,蔣家於她,確是最好的選擇,而其它的姐兒則不同,樣貌才氣都拿得出手,為了侯府以後的榮耀,正該放手一搏。”
盧氏冷笑起來,“哈,好一個放手一搏,若細查起來,欺君之罪扣下來,抄家是小,丟命都有可能,你這是拿我們南府全府去為你女兒搏前程?”
丁氏接口道,“大嫂,你怎麼如此自私,不僅是要賠上我們珊姐兒,竟是連滿府的人都不放過啊,你好毒的心啊!”
丁氏又叫又罵,站在院子外的符氏都有些心驚肉跳,大姐兒去選秀,真的會犯欺君之罪?
她心裡埋怨大嫂太自私,怎麼能為著瑾姐兒一人,連累全府人的擔驚受怕。
正欲進去質問,聽見魏氏又道,“二弟妹,你不要危言聳聽,什麼欺君,蔣家人願意,哪裡來的欺君?”
什麼?
蔣家人同意,同意什麼?
換珊兒?
“大嫂,”丁氏厲聲叫著,“原來你已經和蔣家通過氣,就瞞著我們二房,這是根本不將我們放在眼中,我女兒要訂親這麼大的事,全是你大伯娘張羅,天底下哪有這個理兒,真是好笑,我現在就告訴你,沒我和二爺的同意,誰給珊姐兒說的親事我們都不認。”
說完,她不管不顧提高聲音,“大嫂行事如此荒唐,簡直就是不仁,即是這般就休怪我不義,我可不管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你不讓我女兒好過,你女兒也別想撈什麼好處!”
魏氏急了,聲音尖利起來,“二弟妹,蔣家有什麼不好,蔣公子無論是才華還是長相,配珊姐兒只有多,沒有不足。”
丁氏馬上反唇相譏,“這麼好,你怎麼不留著自己當女婿?”
“你…”
“好了”盧氏沉聲地開口,“給我閉嘴,魏氏,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魏氏一僵,立著不說話,丁氏狠狠地瞪著她,恨不得上前咬一口的樣子。
盧氏沉思片刻,出聲道,“大兒媳婦,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讓蔣家退親也好,自己去蔣家退親也好,若不然就將瑾姐兒嫁到蔣家,總之珊姐兒的名字立馬報上去。”
說完見魏氏不動,“大兒媳婦,怎麼?我這個當婆母的指使不動你?”
“沒有,母親言重了。”魏氏的心思轉了幾圈,終是將南珊的名字報到戶部,盧氏親眼盯著,這才回清暉園。
丁氏一路攙扶著她,滿心的感激,珊姐兒沒有白孝順這個祖母,關鍵時候見人心。
魏氏卻是在她們走後,發了好大一通火,她好不容易費盡口舌,又許不少好處,蔣家那邊才接受珊姐兒,不知是誰走漏風聲,讓丁氏這潑婦得了信,還驚動盧氏這個老虔婆,退親,哪有那麼容易,她家瑾兒還要名聲呢。
她雙手絞在一起,想著蔣夫人那蠢驢般的性子,心中懊惱,此次怕是又要費不少力。
如此想著,高冷的臉上全是恨色,轉頭狠狠地瞪著後面木頭樁子似的雲姨娘和一臉紅潤的柳絮,柳絮傷勢剛有所好轉,世子爺按捺不住,前日裡與她成就好事,連著兩日都宿在她處。
魏氏本是讓她站在身後立規矩,哪成想白白看了一齣好戲,見到魏氏吃癟,柳絮正高興著,猛然魏氏一回頭,她臉上的笑容來不及收回去,被逮個正著。
魏氏心中火起,看著柳絮眉眼中的風情,死命地掐著自己的手心,“柳姨娘,近兩日服侍世子爺有功,早起送過去的補湯喝了嗎?”
柳絮做出一副嬌弱的樣子,微曲下身,“謝夫人恩賞,奴婢愧不敢當。”
“只要你好生服侍世子,就是最大的功勞,下去吧,好好養著。”
“是,奴婢告退。”
柳絮將手搭在小丫頭的手上,款擺著腰,一臉虛浮地走出去,魏氏冰冷的眼看著她,再轉過頭睨一眼雲姨娘。
“雲兒,你真讓我失望,從前世子的後院中妾室你一人獨大,就數你侍寢的日子最多,饒是這般,都沒能籠住世子的心,卻讓這麼個下作玩意給得了彩頭。”
雲姨娘“撲通”一聲跪下來,“夫人恕罪,奴婢有錯。”
魏氏似無奈又婉惜地嘆口氣,“罷了,知道你一向老實,那些個狐媚的手段也學不來,瑛姐兒此次也要進宮參選,讓她好生準備著。”
“是,奴婢替瑛姐兒謝夫人。”
“我們主僕之間,莫說這些生份話,我一向視瑛姐兒如己出,你放心,我這個嫡母定要替她謀個前程。”
雲姨娘滿臉的感激涕零,連表忠心,“奴婢願為夫人做牛做馬。”
“好,記得這句話,下去吧。”
第14章 自知之明
魏氏揮下手,雲姨娘弓著身子退下,走出主院門,鬆了一口氣,只要瑛姐兒能出頭,她便什麼都無所謂。
當年夫人懷上大公子,因著生大姑娘時沒有抬姨娘,為表賢惠,將最是普通的自己開臉,放在世子的院子中,還特許她有孕,若不是大夫診出她腹中是個姑娘,怕是根本就不可能生下來。
瑛姐兒出生後,每回世子去一次,第二次雷打不動的送補湯,起初她還感念夫人,後來無意間才知根本就不是什麼補湯,而是避子湯,自瑛姐兒以後,她再也沒有懷過身子,世子的後院中再也沒有庶出子女出生。
她心知肚明,以夫人的性子,世子的院子裡不可能再有庶子女,柳絮怕是還沒有明白過來,一臉的感恩戴德。
等容貌老去,又無子女傍身,才會醒悟過來,明白自己的愚蠢。
雲姨娘低著頭,一邊加快腳步,見著自己院子裡倚在門口張望的女兒,她心中一暖,苦些算什麼,至少她還有女兒,日子總有個盼頭。
“娘,前院可是發生什麼事?”
雲姨娘看著清麗的女兒,“二小姐,那都不關咱們的事,夫人沒有將二房的珊姐兒名字報到戶部,二夫人撒潑大鬧,最終老夫人出面,夫人才同意。”
南瑛似是有些吃驚,“老夫人?”
“是啊,你別看老夫人不拿勢,可一個孝字壓下來,夫人也不敢把她怎麼樣,二房的三小姐看著胖呆呆的,心眼還是多,要不然怎麼會想著巴結老夫人,看吧,一有事情就將老夫人給搬出來。”
“祖母與三妹妹一向是好的。”
南瑛想著前幾日遇到的三妹妹,一臉喜氣地與祖母同去禮佛,那樣的三妹妹,笑得毫不掩飾,也談不上舉止端莊,可卻莫名地讓人羨慕。
雲姨娘見女兒略有些失落,開口道,“二小姐可莫學三小姐的樣子,你是世子的女兒,便是個庶女,也不是她一個庶子之女能比的,切不可妄自菲薄。”
南瑛張了張嘴,想反駁姨娘的話,卻瞧見姨娘的鬢角的幾根銀絲,將口中的話咽下去,姨娘一輩子為她操勞,所想所盼不過是她能嫁個好人家,三妹妹過得如何,與她無關。
自己要做的便是把握這次選秀的機會,入得貴人的眼,然後盡力得寵,看在她的面子上,夫人也不會再將姨娘當丫頭使喚,姨娘以後的日子也會跟著好過些。
她們口中的南珊此刻正站在篷萊閣的外間裡,一臉茫然地看著坐上的南瑾,只見她一身淡藍的煙紗裙,裙邊層層疊疊,腰被束得細細的,薄粉淡腮,頭上一條白紗飄帶,扎住一小把頭髮,其餘的青絲披散下來,仙氣兒十足。
南珊之前剛從清暉院回去,正坐在房間內發著呆,就見南瑾身邊的細葉去請她,她還糊塗著呢,最近也沒聽說南瑾作什麼名詩啊。
平白無故的讓她來篷萊閣做什麼?
這個大堂姐,往日裡可從來不會找她說話的,她心裡犯著嘀咕,上座的南瑾冰冷的臉上卻是濃濃的不屑。
就這麼個痴肥的女子,看起來腦子也不好使的樣子,居然還看不上蔣家的公子,硬生生地要去宮裡選秀,自不量力,愚蠢至及。
“三妹妹,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此話何解,妹妹可知?”
啥?
南珊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木木地盯著桌子上的點心,南瑾胸中惱怒,跟她說這些幹什麼,對牛彈琴罷了,反正她去選秀不過也是湊人頭,隨她去吧。
莫名奇妙被趕出來的南珊譏笑一聲,自知之明?
這玩意兒她倒是有,所以她從不剽竊古人的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