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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凌曉挑了挑眉。
“自然是晚了。”弗倫笑了起來,“差之毫厘,謬之千里,今夜你的三爺註定要懊惱地睡不好覺了!”
說話間,對方的船隻似乎也發現很難追趕上弗倫一方,於是開了炮。炮彈夾雜著呼嘯的風聲來襲,卻僅僅掉在了船的一側。激起的浪花讓船隻劇烈搖擺了起來,凌曉一個踉蹌,不得不緊靠著弗倫才避免了狼狽跌倒的命運。
弗倫抓住一旁的纜繩,另一隻手仍舊鉗制住凌曉的脖頸,嘴角邊露出帶著幾分瘋狂的笑容,目光亮得驚人。
“擊不中,無論如何也擊不中,你知道為什麼嗎?”在炮聲與浪濤聲中,弗倫大聲地叫道,聲音才勉強能傳入凌曉的耳朵,“因為——你在這裡!”
凌曉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嘴唇,卻不得不承認弗倫的有恃無恐大概是正確的。
——因為她在這裡,所以炮彈總是會偏的,因為三爺不願意傷到她。
其實,凌曉本身是會水性,雖然稱不上精通,但是倘若在這裡落水的話,還是可以堅持到被營救。只不過,也許炮彈的碎片會擊傷她、也許轄制住她的弗倫會選擇魚死網破、也許她會在落水後被沉船造成的漩渦水流捲入深水——這種種可能性讓三爺難得的躊躇了,他裹足不前,即使不幸的機率也許只有萬分之一,也不願意冒險。
雖然凌曉因為不能趁機逃脫而稍覺鬱悶,但是對於三爺的這份心意,她卻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這種被人關懷的感覺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厭煩。
凌曉微微眯起眼睛,隔著硝煙與水霧望向對方領頭的船隻,似乎隱隱能看到一個似乎是三爺的身影站在船頭。雖然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是凌曉完全能夠猜得到三爺此刻表面上面無表情,實際卻怒火滔天的模樣,也不知他會不會暗自發誓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然後在行動失敗後遷怒於其他無辜的人。
倘若這次她能夠順利逃脫,而三爺又沒有放棄她的話,那麼凌曉覺得大概自己會放下上輩子的心結,雖然也許仍舊會對結婚、生兒育女之類的事情有所牴觸,卻願意為了三爺再去嘗試一次。畢竟,為了曾經的傷害而放棄這樣的好男人,大概老天都會看不過眼去……
因為對方的過于謹慎,有了“凌曉”這張免戰牌的弗倫就大膽得多了,沒有多久就逃過了三爺的追擊,於是,他終於有精力去注意仍舊被他扣在懷裡的凌曉,正巧看到了她唇角的那一抹笑意。
“笑什麼?”弗倫有些驚訝,微微揚了揚眉,“一般的女孩子遇到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哭泣嗎?”
“哭泣?”凌曉失笑,抬手將弗倫放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拉開,退離他的懷抱,穩穩站住,“你想看我哭泣麼?”
稍稍揚著下巴的少女驕傲至極,搖晃顛簸的甲板沒有對她筆直的站姿產生任何的影響,微微流露的輕蔑讓她無論何時都像一位高傲的女王。
弗倫欣賞地眯起眼睛:“雖然美人哭泣起來總是賞心悅目的,但是,如果是凌小姐的話,果然還是更加適合這樣驕傲又銳利的笑容。”
“多謝。”凌曉禮貌地輕輕頷首。
“好了,關於哭泣和笑容的問題到此為止,告訴我,你為什麼笑?”弗倫逼近了凌曉,借著身高的差距居高臨下。
凌曉蹙眉,顯然非常不喜歡這樣的處境,卻並未後退一步,只是輕飄飄的將話題踢還給弗倫:“你認為這是為什麼?”
“總不會是為了離開那位三爺而愉快吧?”弗倫輕笑了一下,選了最不靠譜的那個答案。
“當然不是。”凌曉偏過頭去,走到一邊,扶著船舷眺望著遠方,漫不經心地回答,“我不會為了離開他而悲傷哭泣,更不會眷戀到連笑都沒有辦法的程度。”
說話間,凌曉的眼睛閃了閃,目前,既然暫時沒有逃離的辦法,她需要做就是逐漸減輕弗倫對自己的警惕,爭取在今後的日子中抓住機會。
謊言與表演對於凌曉而言幾乎已經成了一種本能,而這種技能最初還是弗倫教給她的。如今風水輪流轉,結果又反作用到了他的身上,也不知凌曉是否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順利將自己的“師父”哄騙成功。
聽到凌曉這樣說,弗倫有些驚異地揚了揚眉:“聽上去,你對他的感情也不算太深?”
“我不喜歡太過強勢的男人。”凌曉漠然回答,“這會讓我感覺難以掌控,我喜歡凌駕於對方之上,而非被掌握,畢竟,我也算是依附與他的,為了利益而虛與委蛇這件事情我想你也不會陌生吧?”掃了弗倫一眼,凌曉輕哼了一聲,“你和三爺也不過是半斤對八兩,出了虎穴又入狼窩,根本不值得高興。”
“既然你對三爺沒有什麼眷戀,那為何方才幾乎算得上是拼死抵抗?”弗倫有些好奇。
“拼死抵抗?算不得吧?”凌曉搖了搖頭,“正因為不想死,所以我才被你抓了,不是麼?至於為什麼抵抗……”凌曉有些不滿地睇了弗倫一眼,語氣嘲諷,“我還做不到像您這般視金錢權勢如糞土,輕輕鬆鬆地轉手就丟。你可知道我在滬市用了多長的時間,費了多大的心思,埋了多少人脈,又做了多少布置?明明等到滬市平靜下來就能獲得巨大的受益,結果你橫插一竿子,讓一切都打了水漂!”拔高了聲音,凌曉怒視著弗倫,“難不成,我還該感謝你,歡歡喜喜地跟你上這條破船?!”
弗倫啞然失笑,抬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安撫姿勢:“好吧好吧,這的確是我的錯,不過,我相信憑凌小姐的手腕與智慧,重新崛起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許這意味著新的機遇呢?”
“我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新的機遇,我只知道,我是在被迫的情況下不得不放棄即將到手的勝利果實的。”凌曉用冰冷中夾雜著憤怒的目光凌遲著弗倫,咬牙切齒道,“而這一切,可都是拜弗倫先生您所賜!”
“看上去,凌小姐還當真是忌恨上我了?”弗倫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似乎很是愉快於自己能以這樣的方式在凌曉心中占據一席之地,“那麼,為了換取您的原諒,我會盡我所能地彌補我的行為所造成的損失的。”
凌曉微微蹙眉看著弗倫,若有所思:“你是什麼意思?”
“凌小姐不是很喜歡海貿的生意嗎?”弗倫伸出手,嘴角勾起志得意滿的弧度,“我們就以此來大幹一場,凌小姐意下如何?”
凌曉定定地注視著弗倫三秒鐘,見他的目光不閃不避,直白而坦然,也露出一絲笑容,輕嗤了一聲:“你這是讓我幫你工作?哪裡有這樣的好事!”不過,說話間,她卻同樣抬起手,冷淡地在弗倫的手心迅速拍了一下。
弗倫心滿意足地收回手去:“當然,條件是可以談的,我自然不能讓凌小姐吃虧,如何合作,必然能討論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凌曉有些興致缺缺地說道,轉身走向船艙的方向,“如果是作為合作者的話,我起碼能要求一點舒適些的待遇,對嗎?”
“這是自然的。”弗倫亦步亦趨地跟在凌曉的身後,笑容殷切而略帶著危險,“即使凌小姐不是合作者,我也不會對你有絲毫的怠慢的,畢竟,美人總是值得最好的關懷。”
凌曉由弗倫引著,來到了早就為她準備好的船艙,然後掛著禮貌的甜美笑容,乾淨利落地將對方關在了門外。
第一步,擺脫被挾持者的身份,這一點順利地讓凌曉本人都有些吃驚,顯然她對弗倫的性格把握終於派上了用場。那麼接下來,就是要以“合作者”的身份逐漸消磨掉弗倫的戒心了……
凌曉背靠著門,輕笑了起來。
她從來不是西方童話中那些只能被動等待王子去營救的公主,她在什麼條件下都可以活得輕鬆自在,並且一嘗所願——現在,就來看看到底是“公主”自己脫逃的速度更快,還是“王子”來援救的速度更快吧!
☆、第六十四章 青年(二十五)
為了避開三爺的勢力範圍,弗倫的船隻一路南下,開向了閩粵一帶。這裡的海貿商業也尤為發達,為他們提供了不少的便利與機會,於是弗倫的計劃便順利地開展了。
凌曉像模像樣地為了“利益”與弗倫討價還價了大半天,這才最終敲定了利益的分配方式——這時候,越是較真就越是像真的,凌曉一點都沒有吝嗇自己的口才與時間。
在弗倫面前,凌曉“合作者”的態度擺得相當端正,任何時候都公事公辦毫無私心,即使弗倫三番四次在言行上加以暗示挑.逗也絲毫不為所動,相當明確地表示出除了“合作”以外,她對他完全沒有其他的“興趣”。
凌曉知道,弗倫雖然看上去像是個土匪惡霸一樣做什麼都不會忌諱,但是在對待女人上卻也算是個“紳士”,起碼,他不會強迫女人與他發生關係。
弗倫身邊從來不缺女人,而他的自尊也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麼卑劣的事情。即使對凌曉的興趣從未消減,但是在凌曉的刻意下疏離,兩人的關係一直堪堪處於“朋友”的階段,沒有絲毫的曖昧。凌曉總是滿不在乎地看著他把一個又一個女人帶進房間,看著他與一個又一個女人調.情嬉戲,甚至還有心情笑著調侃著讓他注意“健康”,久而久之,就連最初將她當做是弗倫搶來的女人的船員也不再拿有色眼鏡看她,而將凌曉當成了獨立自主的人,而非是依附於弗倫的存在。
在真正成為弗倫的“合作者”之後,凌曉便迅速展露了自己的才能。上輩子,凌曉跟在弗倫身邊的時候學會了如何作為一個商船主處理進貨、賣出、討好海關與當地貴族等各項技能,又在重生後藉由三爺的支持,學會如何從宏觀角度調度一切。於是,她非常順利地融入了船隊,無論是親力親為地購買、出售貨物還是在大方面地制定計劃、航線都做得異常出色,而弗倫在最開始的驚訝之後也逐漸習以為常,隨之開始下放給她更多的權利。
就連最初船上那些認為她只是弗倫擄來享樂的嬌小姐的船員們看著凌曉的眼神也開始改變。從最初的不屑、警惕到後來的友善、尊敬,凌曉的融入、逃離計劃雖然有些緩慢,卻也有了長足的進展。
拜上輩子所賜,凌曉完全沒有上流社會女孩子們的嬌氣,論吃苦耐勞不比男人差,遭遇到不公的對待也能夠忍得下一口氣。她毫無架子地與船員們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插科打諢,言談舉止慡朗而不造作;她為了商隊的貿易而上下打點、認真負責,就算是因為身為女性卻拋頭露面而被嘲笑也只是一笑而過,反而總是讓跟著她的其他船員們咽不下去這口氣去,鬧出了好幾次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