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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曉輕笑,總之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她相信宋文斌,被自己培養的槍反過來當槍打,她才沒有這麼傻呢!
反正這種事情,誰最不著急便是誰穩占上風,凌曉不在乎宋文斌,自然穩坐釣魚台,而其他春心萌動的少女們,可就沒有凌曉這般的淡定了。
凌曉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高高的,在地位和心理上藐視敵人,而自然有人會為她衝鋒陷陣——此乃上策。倘若行了下策,一旦放下身段跟別人去斗,只會讓自己也跟著掉價,簡直是對凌曉重生一次的浪費和侮辱。
凌曉適當地表露了自己對宋文斌的信賴,為的也不過是讓這些女孩子們師出有名,凌曉自己不會去掙去搶,卻也需要給其他人一個名義,讓她們有藉口去“替自己”爭奪。
唐嫣然又說了半天,發現凌曉仍舊不為所動後也不得不放棄,轉而拽著她往校門走。
凌曉看出大概是校門那邊會發生些什麼,自然也笑著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隨著唐嫣然向前走去。
基本上已經到了下學的時間了,校門口人來人往,與往常微有不同的是,有不少女學生們三三兩兩地駐足閒談著,目光時不時掃過一位穿著淡雅學生裝的女孩,看上去頗有些敵意。
女孩自然也感受到了,有些無措的拽著自己上衣的下擺,我見猶憐的模樣倒是也吸引了一些男生的目光,圍在她身邊搭訕了幾句,更是讓那女孩羞澀地滿臉通紅,垂下頭去。
上輩子,宋文斌除了長相還算是不錯之外,無論是氣質還是才藝都與如今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也入不了這些眼界甚高的大小姐們的眼,沒有現在宛若校園貴公子般的地位。白霞與宋文斌之間的感情雖說並非沒有受到阻撓,卻也並沒有這麼多人會關注,也不知這一世白霞湊在宋文斌身邊,是否能頂得住諸位大小姐們的敵視。
“那就是白霞。”唐嫣然撇了撇嘴,湊在凌曉耳邊輕聲說道,表情不屑,“看她的樣子,真是令人不慡。”
大家女子接受的教育就是端莊嫻雅、貴氣大方,這樣的女子適合做妻子,處置家務、外出交際,而男人卻總是更加喜歡嬌弱柔美、令人心生憐意的小女人,做妾或是做外室,可以放在手心裡肆意把玩。
“我記得她的。”凌曉笑著點了點頭,神態間落落大方,沒有一絲的不悅,反而不動聲色地添上了一把火,引得周圍竊竊私語聲更甚,“真是漂亮的女孩子!看到她,我終於理解文斌哥為什麼對她念念不忘如此擔憂了,連我也忍不住想要幫她一把呢!”
唐嫣然嘴角一抽,無可奈何地移開視線,而凌曉則在白霞看過來的時候回了她一個友善的微笑——友善,卻又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頓時便分出了高低與貴賤。
一個是可以肆意散播同情的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一個則是乞求著別人憐憫之情的女僕,隱藏在善意下不經意流露的嘲諷鄙薄,也許才是最傷人的。
白霞的嘴角微僵,差點自卑地想要扭頭離開,卻突然看到了那個她等待了許久的身影,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停在了原地,滿懷期待。
只可惜,那個人最先看到的,卻並非是她,而是似乎渾身都在散發著光芒的公主。
☆、第十七章 少年(八)
“曉曉?你也要回去嗎?”宋文斌有些驚喜地走到凌曉身邊,詢問道。
凌曉笑著點了點頭:“文斌哥也回家?”
“還不回家。”宋文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愉快地提議道,“倘若是有時間的話,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如何?一個音樂茶座,倒是典雅地很,茶點什麼的也都不錯,是個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文斌哥最近都在那裡?”凌曉輕輕歪了歪頭,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充分調動了宋文斌介紹的欲.望。
“對,我的一個朋友在那裡勤工儉學,我去過幾次,就喜歡上了那裡,一直想帶你去看看呢!”宋文斌笑道,“我那個朋友也跟你說過的,叫白霞……”說著,宋文斌這才想起約著一起去音樂茶座的同伴,扭頭尋找著,終於注意到已經眼巴巴看了他許久的白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招呼她過來。
白霞掛著羞澀地笑容走到宋文斌身邊,有禮貌地向凌曉和唐嫣然問好。
唐嫣然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嫌棄地將目光移開,隨後傲慢而敷衍地揚了揚嘴角,凌曉的態度則平易近人地多,但是也稱不上多麼熱情,只是一般□際的笑容罷了。
“如何?一起去吧?”宋文斌沒有看出三個女孩子之間涌動的波濤,仍舊熱情地遊說著凌曉,“白霞是那裡的鋼琴師,彈得不錯,正好曉曉你去幫她指點一下,你的水平可比我強多了!”
白霞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最為引以為傲的除了相貌外就是鋼琴這項才藝,但是從宋文斌的口中說出來,卻似乎完全不及凌曉,這種事情放到誰身上,誰都高興不起來。
凌曉滿意地微笑了起來,稍稍謙遜了幾句,卻帶著對自己鋼琴技藝的自傲。
看得出來,她從小給宋文斌灌輸的“凌曉是天才,事事拔尖,任誰也比不上”的信念頗有成效。如今,在宋文斌心裡,能夠在某方面跟凌曉相提並論的,已經是不錯的誇讚了。只可惜他還不懂,女孩子希望的並不是可以與誰比肩,而是成為最出色的那一個。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宋文斌還只是將白霞視為普通的朋友,尚且沒有到達傾心相許的程度,甚至連些許的曖昧都沒有,自然也不會太過關注白霞的所思所想、儘自己所能地維護她。同時面對白霞與凌曉的時候,宋文斌也沒有什麼心虛之類不自然的表現,這令凌曉在欣慰之餘又不由得有些失望。
欣慰於自己從小調.教長大的人在前世真愛面前還把持得住,頭腦清醒,沒有被分分秒秒地沖昏頭腦,失望又在於這齣戲離高.潮似乎還有一段距離,需要再升溫一段時間才能更好地愉悅她。
不著痕跡地引導著宋文斌在白霞面前讚揚了自己幾句,也讓她明白“凌曉”這個人在宋文斌心中的地位。凌曉看著這一把火加得差不多了,略有些歉疚地作了總結:“哎呀,時候不早了,我還約了人呢!今天是沒空了,下次文斌哥一定要帶我去這家音樂茶座看看哦!”
難得看到凌曉如此乖巧甚至是甜美,幾乎每次約凌曉出來都以失敗而告終的宋文斌頗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應承了下來,那一臉的驚喜讓凌曉都有些目不忍視。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一旦你總是圍著他團團轉,他就容易對你視而不見,但是倘若你一直對他若即若離,略微給一點好臉色,就能讓他喜悅上大半天。
擔米養仇、斗米養恩,不外乎就是這個道理。
看到宋文斌為了凌曉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承諾而如此喜形於色,白霞的笑容更是僵硬,卻仍舊不得不笑著表示歡迎凌曉的光臨,並承諾倘若她去,一定會好好招待。
凌曉笑著道了聲謝,這時候,校門口的人群里發出了幾聲的驚嘆。
凌曉等人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一個金髮碧眼的少年邁著悠閒地步伐,邊走邊四處張望著。
一頭金髮的陽光下閃閃發光,藍色的眼睛宛如最純淨的藍寶石,十來歲的外國少年發育得比東方人要早,挺拔的身材,因為常年練武而緊緻結實的肌肉讓他有著同齡的中國男孩所沒有的成熟味道與異國的風情,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雖然滬省有不少外國租界,對於大家子女們而言,洋人也並不算陌生,但是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的洋人大多都是中年發福的政客和商人,鮮少有如此青春洋溢又面容英俊的少年,頓時讓周圍同齡的少男少女們好奇不已。
傑諾特已經成功地從喪父的悲傷中走了出來,這一次的打擊帶走了他先前孩子般的稚氣,似乎一夕之間長大了一般。再加上他與三爺的一番深談,令傑諾特變得成熟、冷靜,甚至銳利、冷酷,宛若一把開始被打磨、出露鋒銳的匕首。
曾經最愛笑鬧的他開始習慣性繃緊了面容,藍色的眼眸冰冷陰翳,埋藏著深深的仇恨。凌曉知道他要為自己的父親報仇,只可惜現在他還沒有這個力量,所以只能暫且背負著這段仇恨蟄伏起來,等待著破繭成蝶、以仇人的生命和鮮血祭奠先父的那一天。
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厚道,但是凌曉著實覺得現在的傑諾特才是和她一個世界的人,才是能夠真正相互了解的同伴與友人。曾經的傑諾特太過純潔天真了,毫無心事活得自由自在,乃至於凌曉根本沒有心思去與他深入接觸——因為不同世界的人,是註定無法相互理解的。
“傑諾特!我在這裡!”凌曉抬起手,用義大利語打了聲招呼。
對於自己的母語更為熟悉的傑諾特立即聞聲看來,在雙眸鎖定住凌曉的一瞬間,原本冷漠的少年突然展顏一笑,宛若太陽神阿波羅那般的燦爛。
“他是誰?!”唐嫣然忍不住看直了雙眼,有些急切地握住凌曉的手,詢問道。
她自然看得出傑諾特的好身材是怎麼鍛鍊出來的,再加上那舉手投足間武人的力度,使得一向愛武成痴的唐嫣然不由得心跳加速。不笑時氣質冷硬,一旦笑起來簡直春暖花開,唐嫣然覺得自己又感受到了心動的滋味,就仿佛看著宋文斌在武館中被打倒,卻又一而再再而三倔強地爬起,直到最後頑強地將對手擊敗的時候一樣。
——只可惜,雖然目前崇洋媚外的風氣使得外國人在中國的地位極高,但是如今傳統的中國大家族也不太能夠接受一位外國的女婿。
“他叫傑諾特,我剛認識的一個朋友。”凌曉微笑著向其餘幾人介紹道,“他有位很重要的長輩就要過生辰了,而他又對中國文化不太了解,不知該送什麼賀禮比較好,我今天就是幫他參謀一下的。”
傑諾特抱了抱凌曉以示親昵,接著用有些生澀的中文朝著宋文斌等人說了句“你好”,很快地又轉向凌曉,異常乾脆地詢問她是否可以走了。
這一切是傑諾特與凌曉早就商量好的,而且傑諾特目前也是在沒有心情與凌曉身邊這幫沒什麼太大用途的“朋友”寒暄,僅僅是分給了他們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所幸在中國的洋人們大多都有一種自傲自持的心理,瞧不起普通的中國百姓,傑諾特的表現也並不算突兀、讓人難以接受。
同樣早就有些不耐煩地凌曉自然從善如流地點頭,被傑諾特半拖著歉意地向其餘幾人致歉並道別,匆匆跟在了傑諾特身後。
“凌曉總是能給人以意外的驚喜。”唐嫣然看著兩人說說笑笑的背影,喃喃地感慨。而宋文斌則微微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又有些不滿,直到白霞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才回過神來。
宋文斌早就察覺,隨著凌曉越來越光芒四射,圍繞在她身邊獻殷勤的男孩子也越來越多。不過他向來都很自信,認為自己是其中最好的那一個,並沒有太過在意,只是今日不過是驚鴻一瞥的外國少年傑諾特,卻令他下意識地產生了一種地位被威脅的警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