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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亂想了,魔主可是我們天神的人,他們連孩子都有了呢!魔主竟然為了天神甘願懷孕,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諸如此類的對話,正在以瘟疫般的可怕速度感染著每一個神門弟子,至於流傳於弟子間的“天神與魔主可歌可泣的相愛史”,就無人得知是誰散布開的。
“天神,請問這是什麼?!”天陽的拂塵在空中溜了一個圈,啪啪作響。
“書。”無夜分外鎮定的看了眼那本被天陽捏在手裡變了形的小冊子,小冊子上龍飛鳳舞的書寫著幾個大字:天神與魔主的初識。
“哼!”天陽用力翻開冊子,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書撕爛一樣,選了其中一段,天陽悶聲讀道,“那時的魔主就背對著天神站在桃花樹下,長發垂落,寬肩窄腰,被風揚起的衣擺上沾了三三兩兩的桃花花瓣!”
“嗯,寫的很美。”無夜點點頭。
“天神!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這本書的字跡和你的字那麼像!”一想到最近神門裡猛然增多的桃樹,還有那一個個對著桃樹發花痴的弟子,天陽就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快要爆炸了!無夜,就算你要培養眾人對那大魔頭的好感,用得著寫些這種讓人臉紅的書嗎?!
“天陽,莫非你以為這書是我寫的?如果是我寫的話,怎麼可能不會去改變字跡,定是有人栽贓陷害!”無夜那眉頭微皺,正直的模樣讓人覺得自己才是錯的那一方,且錯的不可饒恕。
莫非真的是自己錯怪了天神?天陽頓時忍不住自我懷疑了起來,等他從自我自責中反應過來的時候,哪裡還有天神的影子,天陽立刻明白自己又被無夜騙了,一個“又”字,真是道盡了那數不清的過往心酸。
“無夜!”甩著拂塵,大動肝火的天陽正思索著該去哪裡把無夜逮回來教訓的時候,就有弟子跑來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
“師傅不好了!剛剛出關的月神聽說了魔主宣華在神門的事情後已經去桃花苑找魔主了,我,我們攔不下來!”
月神竟然在此時出關?暗道一聲糟糕,天陽也顧不得去尋思無夜去了哪裡,一個轉眼就消失在原地朝著桃花苑而去。
自從無夜在自己的住處種了一株又一株的桃花後,天神乾脆將地方也改名為桃花苑。
那弟子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就見天陽消失的乾乾淨淨連片影子都不剩,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稟報師傅就跑了。
“玄首,真是抱歉,天神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師傅天陽神君也在聽說月神出關後去了桃花苑,要不您先坐一坐,我去給您倒茶。”
弟子走到了大殿外邊,殿外站了一個男子,頭戴法冠,一身清白道袍,腰間懸掛一把寶劍,垂落的紅流蘇伴隨著男子的轉身而飛起,飛揚的眼眉里流轉淡淡的雲起雲落,玄門這一代的門主比任何一代的門主都要來的清秀似仙。
“月神?”略一蹙眉,三弦便想起了無夜曾經告訴過他的,與月神相關的些許事情。
當年死於魔主宣華手中的無夜師弟,似乎和月神是結拜姊弟,兩人的關係十分不錯,自從無夜師弟死後月神便與天神關係有所僵化,月神心傷之下選擇了閉關修行,此事一直以來都是無夜的一塊心病,而今月神出關明顯是衝著宣華去的,無夜夾在其中只怕並不好受。
三弦略作思量,轉身也朝著桃花苑而去。
向來清冷的桃花苑今日格外熱鬧,當天陽匆匆趕到生怕月神做出什麼傷害宣華事情的時候,他們的天神無夜已經早早到場,而當三弦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幅格外奇怪的畫面。
嗜睡嚴重的魔主躺在長椅上閉眼休憩,不知道是真睡了還是假寐著,長長的眼睫在淡落的陽光下留下眼底一片寧靜的剪影,眉頭微蹙,似是睡的並不安穩,桃花樹下的魔透著意外的寧靜與虛弱感,最讓三弦驚奇的還是他感覺到了宣華的身體裡隱約跳動著另外一個生命。
無夜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偶爾目光留連睡在桃花樹下的男人,眼中的憂慮分外明顯,大概是見了宣華睡不安穩的樣子,想過去,卻因眼下的情況無法過去。
天陽板著一張臉不作聲,而坐在天陽與無夜中間的女子面上蒙了一層薄紗,皎潔如月的身姿透著淡淡的寒冷,月神只是盯著手中的茶杯,杯中的水裡映著藍藍的天,那麼安靜,又那麼的讓人感到胸口發悶。
片刻後,月神起身離去,纖細的背影里是無法抹滅的悲涼。
“月神。”無夜淡淡開口。
女子腳步微頓,她偏頭看了眼桃花樹下休憩的魔,聲音里透著清冷:“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無夜,其實你比魔主還要無情。”
第五十一章 三人行
向來天氣晴好的神門難得的下了一場小雨,小雨漸漸瀝瀝的打落在地上濕潤了泥土,潮濕的空氣拂在面上總會帶來幾分涼慡,雨打的桃花花瓣散落了一地,紅紅白白的,深淺不一。
三弦打著油紙傘在鋪滿了桃花花瓣的道上隨意走著,他法力不淺,即使與當年驚才艷艷的聖門之主相比也不會落了下風,此等纏綿哀怨的小雨是難以淋濕他的肩膀髮絲,但他還是喜歡打著油紙傘在雨下漫步的這種閒適清靜,正如不用進食也可以活下的他們,也縱然不會因此而放棄了佳肴的美味。
這是一種享受,源於對生活的眷戀,對世間的欣賞。
三弦是在無夜書房外發現的宣華,透著半掩的窗欄,他看到那魔孤身一人伏在書房案前,手裡握著一支狼筆,低著頭,極為專致的寫寫畫畫著什麼。
宣華的神情專致,細長的眉眼舒展開來顯得極為放鬆,和此時的冷雨天氣比起來,那眉眼間所散發的淡淡溫度竟然也是溫暖怡人的。
提筆之間,一起一落,精瘦的手透著一股強悍的味道,彷佛宣華手裡提著的不是柔軟的狼筆,而是那能把天地都給摧毀了的利刃。
這魔,本就是書寫歷史與未來的存在。
“三弦,你可曾做夢?”猶記得那時,喪失了前世記憶的天神說了這般的話,眼眸間流轉一片疑惑如雲,惆悵的夢裡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麼。
“我夢到了一個人,漆黑一片的世界裡唯有他站在那裡,背對著我,我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他於我,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不過是一個夢,天神卻說的那般篤定。
三弦只是笑了笑,心道,你夢見的人一定不會是我。他沒有什麼好嫉妒的,只是難免羨慕,能紮根扎進無夜心裡頭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
時至今日,三弦已然了解。
書房裡,那凝神專注的魔不知何時已經發現了書房外打著傘的玄門門主,三弦略一抬頭,突兀而毫無準備的對上了宣華的視線,胸口莫名收緊,人卻故作輕鬆的面上展露笑容,和煦的輕輕點了點頭,以示禮貌。
宣華還在望著三弦,先才握著毛筆的手已空無一物,抬了起來,朝三弦招了招,示意三弦過去。
收起了滴落水滴的傘,三弦一手提起道袍衣擺,邁開步子踏上了青石階,朝著那緊閉著大門的書房緩緩走了去,他和宣華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
玄門宴請眾賓客的時候突然出了亂事,蛇妖出塔擄了神醫聖手長蘇請來的客人,正好在玄門喝茶的無夜出手將那男子給救了下來。幾天後,三弦陪著無夜一同去看望那受傷初醒的男人。
病弱,蒼白,洋裝成人的魔。
這是三弦對宣華的第一印象,並不太深,算不上好。
後來,無夜的種種反常讓三弦越來越注意那名為宣華的魔,聽說無夜與宣華走到了一起,聽說不知何故無夜入了輪迴。三弦那時得知此時候心裡一驚,無夜輪迴過後對於前塵往事大多選擇淡忘,而那執著成性的魔又該如何?
擔憂著無夜,擔憂著宣華,何時讓他擔憂的人竟然成了兩個人,三弦唯有苦笑。
輕輕的,他站定在書房外敲了敲門。
“咯吱”一聲,門開了,宣華站在書房裡朝著三弦露出一絲淺笑,禮貌的,不乏距離感的。
“玄首,久見了,別來無恙?”望旁邊讓出一個側身位子,宣華示意三弦進屋。
屋子裡燃著暖暖的壁爐,地面上竟然還鋪了一層柔軟的毛毯,三弦頓時站在門口不肯進屋,他的鞋子是髒的,鞋底黏了泥土和雨水,總不能把無夜的書房給踩髒了。
“脫鞋進來吧,我近來怕冷,玄首若是執意站在門外我也只能關門送客了。”赤著一雙足的宣華就這樣陪三弦站著,言語裡透著幾分戲謔的味道,這魔就是如此,總喜愛撥弄撥弄別人的心情玩樂一番,即使封印了一身法力成為普通人,宣華強大的精神也依然讓他人不敢對其側目而視。
再推拒就顯得矯情了,三弦自是脫了鞋祙進了屋子,宣華逕自走了回去,三弦會議的將書房門關了起來,地毯柔軟舒適,地面上應該還有取暖的物品鋪在下面,連著地毯都是暖暖的。